蒲芳草记得,在她陷入昏迷之前,曾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带着淡淡红光的眼睛。

虽然迄今为止,蒲芳草不止在兰泽的身上见过,但另一个拥有同样红色瞳孔的千面已经死了。

更别说......

蒲芳草再次想到自己通过那个奇怪的圆片看到的熟悉人影,还有在她挂在悬崖壁上时,所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穿过了药人胸膛的黑色长箭,最终确定了这个自己不敢相信的事实。

他,真的在这。

毕竟,巧合的事情多了,便就不是巧合了。

蒲芳草的手缓缓捏紧,心房也剧烈颤动,她的视线扫过周遭,然后轻唤出声:“有人么?”

这里的空间好像很大,蒲芳草的声音显得很是空旷,而且这里也格外安静,她低声开口,却有种震耳欲聋的效果。

“还有幸存者么?”蒲芳草再次出声。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脚往旁侧探。

一步,两步,突然——

“唔......”一道和蒲芳草刚刚苏醒时相似的低喃在蒲芳草的身后响起,霎时间,蒲芳草转过了身。

她侧耳倾听,可能因为突然苏醒,也可能因为他也受了伤,所以眼下他的呼吸格外粗重,从声音判断,她和这个人离得有点远,正和她所有探索的方向背道而驰。

蒲芳草的眼睛眯了眯,然后转身抬腿,向着那边走去。

“你是大峪士兵么?你在哪?”蒲芳草向前摸索。

而与此同时,那个发出了声音的人也再次开口:“你是谁?”

和刚刚让人耳畔发酥的低喃不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些低沉和沙哑,很符合他眼下刚刚苏醒的样子。

“我是蒲芳草。”蒲芳草直言不讳,好似一点都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会不怀好意。

也正是因为她的直白,让那个发出了问题的男人愣了一下。

他没有出声,反倒是蒲芳草再次开口:“你应该认识我吧?”

不是蒲芳草自大,而是因为这一次的西征,她确实很出名,几乎全部的将士和百姓都知道,此次的参军是蒲家大小姐,更别说她一直装病装了这么久,军队里早就传开了——

有个病秧子监军。

“蒲小姐好。”男人点了点头。

虽然蒲芳草看不到,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他轻微的动作,连带着还有他的称呼。

蒲小姐......

蒲芳草的眼神闪了闪,没有纠正,而是又一次问道:“你是老兵还是新兵?叫什么?”

“新兵,白泽。”男人的话语简练,说了三次话,每一次都没有超过四个字,就好像天性不爱说话一般。

白泽?

蒲芳草的视线闪烁了一下。

“你有哪里受伤了么?我刚刚......”她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声音往传来的方向一点点前行,突然——

“小心。”

不知脚下多了什么东西,绊的蒲芳草一个踉跄,还不等她一头栽倒在地,她的右臂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而她的双手也撑在一副温热的胸膛上。

霎时间,蒲芳草的面颊一红,然后迅速后退。

“抱歉。”蒲芳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她虽然带了几分故意试探,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劲爆,毕竟,这人居然装傻,又怎么会暴露自己能视物的事实呢?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而事实,显然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这人好像,很担心她。

“你,能看到?”蒲芳草再次开口。

白泽也再次点头,“能。”

蒲芳草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实诚,眨了眨眼:“那你能看清,我们这是在哪么?”

她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到。

即便已经在这个环境呆了有一会了,但她也只能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东西,就比如,脚下的尸体,还比如,她那把跟了她几个月的小匕首。

蒲芳草垂眸,伸手将匕首从尸体的眼眶中抽了出来。

种女,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们应该在,一个深谷。”白泽四处打量了一眼,“周围都是石头山壁一样的东西,我们的四周,还有很多尸体,就连我的身下都有两具,对了,蒲小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

这一次,白泽说了很多话,但他的声音却是越发沙哑,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蒲芳草无辜地摇摇头,“不知道。”

“哦。”白泽应了声,好像信了,又好像没信。

不过,蒲芳草可不管那么多,她悄悄地勾了下唇角,道:“你还能走吗?我们恐怕,要自己找找出路了。”

她的声音落下,换来的,却是良久的沉寂。

“白泽?”蒲芳草喊了一声。

而白泽却是苦笑了一下:“蒲小姐,我恐怕,走不了路了。”

“你怎么了?”蒲芳草皱眉,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往白泽的身边摸索,但和刚刚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身子微微弯着,脚也在擦着地面行走,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安全。

可她没有发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白泽的眼中,让他情绪瞬息万变。

白泽缓缓垂眸,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条腿,不能动了。”

“我看看。”终于,蒲芳草挪到了白泽的身边,然后屈膝跪坐了下去。

她的手一点点往前摸索,突然,又是一只温热的大手袭来,隔着衣衫攥住了她的手腕。

蒲芳草的动作一顿,抬眼去看。

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在咫尺,因为黑暗,所以蒲芳草的身子也随着手臂前倾,而这一抬头,她甚至能感觉到面前之人的呼吸,唰的一下拂过她的耳侧。

“怎,怎么了。”蒲芳草将身子板正了些。

“蒲小姐使不得。”白泽将左手放开,恭敬道,“蒲小姐千金之躯,何至于为我这一个平民百姓做这么多,不过一条贱命而已,脏了蒲小姐的眼就不好了。”

“你说的什么话。”蒲芳草本来还有点迟疑,毕竟眼下要碰触的可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哪怕是黑暗中,还只是一条腿,也足以让她瞻前顾后,可听了这话,她却是直接伸出了手。

而等到蒲芳草摸到了那处长长的伤口,下意识掏出腰间的药粉去给他上药的时候,才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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