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娃娃手里多了一把银色的锁。除了只有一根锁柱,这把锁并无奇特之处。孩子口中嘟嘟囔囔念叨了几句,将锁砸在桌子上,大笑着:“锁死向上、向下的路,看你怎么走?哈哈哈……”

果真如他所说,无路可走,凡尘走过去最后又回来。他沉吟片刻,抱起坛子倒酒进空碗,对面前的小孩敬酒,然后,然后仰头一口气喝完。这下,小孩子更是开心。爬到有自己一半高的凳子上,拍着桌子喊道:“小子,你现在不能再喝了!也不让你喝!不过也甭想走,你,就留在这里擦擦桌子得了。”

凡尘并未理睬他,继续倒酒。男孩儿见状,怒不可遏,跳到桌子上,手插着腰质问他:“你师父是谁?”凡尘淡淡答曰:“师尊乃楛沁。”听到这里,孩子的小圆眼滴溜溜地转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立马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匍匐在桌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出于本能,凡尘问道:“前辈无恙?”孩子“噔”地抬起身子,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他。被一个孩子这样打量,真是承受不住。可是,此情此景太真实不过了。

“你小子是不是很能喝?”孩子严肃地问道。

凡尘轻轻点点头。孩子哀叹一声,接着命令:“你,你,你只能喝三碗,然后告诉

我什么是酒。”凡尘才拿起碗,孩子连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刚才已

经喝了一碗,只剩两碗了啊!”

清冽的酒流进凡尘肚中,而孩子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自己多喝他的酒。

“喝完了。”凡尘将碗底朝上,对孩子说道。

“咳咳……好了,该回答问题了。”

凡尘点点头,问:“敢问前辈醉过吗?”

酒眠得意洋洋地摇摇头,“我生为酒灵,怎会醉倒?千年来,我伴酒气而生,会醉吗?——小

子,你可知回答不上来的后果?”酒灵抱着手臂,冷冷望着他。

“晚辈已知。那前辈可知酒之滋味?”凡尘仍旧面不改色。

“哈哈哈哈!酒味?千年以来被世间美酒熏陶,不知晓才怪!怕是万圆一丈的美酒,我只消轻轻一闻,便知其酿造之地和酒龄。比如那些。”说着,如将军点兵一样,气宇轩昂地指了指凡尘身后

密密麻麻的酒坛。

凡尘深沉低语:“于酒,我自知两味:一为情,二为伤。因为放不下难堪之事,让自己心伤,此为情。若因为嗜酒酩酊大醉,这就是伤。而所谓闲情雅志之有,只有茶。屠目千樽情,乱入世炎凉。白发自须知,余茶一抹香。前辈,不知我说得可对?”

酒眠咧嘴一笑,“不对,但——也没错。酒,万人品有万人味,而你显然已经品出属于自己的味道。大千世界,断肠一曲鸣,三千青丝换白发。过山撵浮云,朝朝又暮暮。你走吧!我见过很多人喝酒,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所喝何物。只有两人除外——其中一个也是楛尊的弟子,另一个……”,说道这里,他突然停顿住,眼神闪烁了一下之后,又用天真的眼神望着凡尘,一字一句地嘱咐:“好了,你,可以走了。”语罢,拿着锁绕着凡尘走了一圈。凡尘又被樱花花瓣重重围住,在花瓣云的裹挟飞向第四层……

待他离去,酒眠摇摇头,轻拍着边上一个坛子,叹息说:“你不是说这三人都是姓楛的救出来的吗?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一个滴酒不沾,一个只品尝人生,最后一个不懂酒却超级能喝。几乎把我酒馆里的好酒全都喝完了还不走!那小子叫什么来着?等下次见到他,我……”

在酒眠对着坛子不停唠叨的同时,凡尘已经被花瓣送到了第四层。他不知道酒眠说了什么,却很明白自己的某个师兄来过这里。第四层不像前面,却和第一层很像,一层层的书码放着。凡尘一本本翻看,这些都是真正的魔功功法!却说魔具炼成之后,凡尘也不敢放松,主动认领一些宗门任务,以赚取贡献值。不过,他倒不敢轻易造访师尊住处,没有实力,哪有资格?

凡尘快速翻阅,几乎翻过了架子上所有的书,在书架的尽头发现了通往第五层的通道。这个特别的通道一分为二,都是微光闪烁。他伫立许久,并非不知如何选择,而是难在通道看起来太普通不过了,普通到根本无法辨别。按照自己入宗经历来看,只要有关卡,就会设置考验。但是眼前的通道看起来是那么友善、毫无伪装。这就难为了。

就在他犹疑之际,书阁下面慢慢聚集起很多人。其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就是一起入门的那些。他们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经过半年的相处,他们渐知凡尘并非平庸之辈。得知凡尘闯塔时,纷纷赶来。看到塔顶的光芒,确定凡尘无恙,所以都露出笑容。而其余不知情者,只是指指点点,议论何人敢只身闯塔。

与此同时,塔顶聚集了长老,一直在观察凡尘的一举一动。他们一边看,一边谈论着自己的弟子。在他们印象中,大多弟子都在第四层被淘汰。有的是考虑不慎而选错路;有的看到功法之术,心生贪婪,企图带走而失败——其实那些书只是幻象,真正的秘籍藏在每一层的隐秘之处。之所以不会展示给众弟子,是因为魔族功法很难驾驭,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所以,新入门弟子皆是跟随师尊练功,达到一定境界之后方可自选功法修习。

众长老议论一阵后,都望向楛沁,每个人心中都在猜测凡尘此次闯塔的结果。以凡尘目前的贡献值,也还不够格取得真经。那么,他能不能通过重重考验呢?关卡的设置很是特别,会随着闯关者而变化,仿佛为他们而定制。虽说成功者寥寥无几,但旁观弟子们经受考验时那一惊一乍的脸,并非乐趣。此次长老们齐聚,乃是受了楛沁之邀约。

琥珀观测球中,只见凡尘眉头微微一皱,拿出了魔笔,分别伸进两边通道中,然后嗅了嗅气味。微笑着走进上层的通道。站稳脚跟,放眼望去时,凡尘心中一惊: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没死,但表情呆滞。每个“人”的头顶都有或黑色或白色的棋子,仿佛是被强行插入脑壳中……数以百计的怪人诡异地盯着自己。

在这些真人般大小的木偶之间穿梭走动时,凡尘发现木偶脚下有细细的格子——这竟是一个棋局。

棋局,棋局……和师尊下棋的一幕幕立马浮现,眼下黑白木偶的位置,不正是那日棋盘上的情形吗?他本想移步出去看一看,突然所有的木偶“呼啦”齐齐闪开。“刷刷刷”的脚步声传过来,只见两队表情凄厉的木偶手持尖刀,步伐一致,朝着凡尘大踏步而来。

凡尘自然是躲避着他们,朝下面走去。才走出一步,“哗哗哗”,屋中所有的木偶都朝凡尘聚了过来。

凡尘一掌打了过去,谁知击打在人偶身上,却只让它们后退了几步而已。凡尘大怒,自己的功力好歹也是君魔境,对这些破烂玩具竟毫无用处!

他一面闪躲着,一面拿出魔笔,暴风骤雨般点在木偶头上,却只留下一个个被灼伤的黑洞而已!眼看被逼到了角落,凡尘一边后退,一边快速启动玄玉诀。好在木偶们只是数量多,行动上则迟缓很多。他只得快速退回到门口。这才感觉身上隐约有些疼痛,低头一看,发现衣服已经被划破数刀。

一个黑棋人偶扑过来,凡尘顺势拦腰将它抱住,移动了位置。又是一阵哗啦哗啦响动,方才攻击自己的黑子木偶迅速回到了起初站立的位置,棋局重现眼前。而白子木偶们也朝自己的原先位置移动着。

就在众木偶有条不紊地动作时,两个木偶突然打了起来。凡尘当然没时间观战,也没时间观察棋局。刚刚从两边上来的木偶又开始攻击自己,更糟糕的,是下面有同样的木偶源源不断地列队走出来……

凡尘先是躲避,然后使出刚才搬动木偶的“绝招”——他恍然大悟:木偶不就是棋子吗?必须先把棋局下完,不然自己迟早会被这潮水一般的玩具兵乱刀砍死。于是他快速移动步子,围绕着棋盘转动同时下“棋”。只怨自己一开始没观察、管理好棋盘,不一会儿黑子被灭掉好几颗。

到这个地步,只能破釜沉舟,拼死一战了!他吞下嘴里的鲜血,不再躲避,而是拿着魔笔站在棋盘正中央,以笔为盾,挡住密密匝匝的刀。同时移动棋子,然后移动脚步,换一个地方下棋。

如此鏖战一阵,木偶却是潮水般涌来,自己的棋盘上的棋子也被吃的差不多了,而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衣服早就被撕得支离破碎。凡尘皱皱眉,发现自己在发抖。眼前的木偶不管这些,面无表情地涌过来,接踵摩肩地占满了整个五层。而更让人头疼的,是后来的木偶竟然会飞。

这次的疼痛,是真的疼。刚才有一个木偶飞起来,趁着凡尘分心,恶狠狠的将刀戳向凡尘的头,凡尘躲得快,但刀尖还是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凡尘感觉自己的头皮仿佛要裂开了,而身边的攻击并未停止。眼看魔气就要用尽了,热乎乎的血顺着额头流到眼睛上。透过这层红雾,凡尘晕乎乎地看到了棋盘——这,这不就是和师傅对弈时的结局吗?等等,眼前这些棋子的摆放,还和……对!和木凡风钉钉子的位置是一样的!

一声怒吼从塔顶传出来。塔底的人听了表情各异,有的担忧,也有幸灾乐祸的。凡尘流着血泪,大喝一声,将最后一颗棋子放下——

“唰”的一声,凡尘已置身于雾气茫茫之地。乳白色的浓雾就像一锅冷牛奶,凡尘眼前一片模糊。喘息平静,他突然想到,刚才的棋局和钉子位置一模一样,莫非师尊和木凡风?……不不不!不过,一定是巧合罢了。

修为到了魔御境后,作为魔修者所流之泪,不是晶莹之水,而是殷红的血。血泪对视力伤害极大,难怪乎凡尘费尽气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好闭着眼睛摸索着前行,同时调动气息疗伤。

浓稠的雾气中突然吹来一阵风,凡尘感觉不妙,但已无处可逃。胸口被重重击了一掌,身体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反而清醒了许多。他立刻站起来,运起玄玉诀,视野顿时澄澈了。而眼前之人,竟然和自己极为形似。

管不了那么多,凡尘自然是出手了。斗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凡尘惊讶地发现,无论自己出什么招数,对方总能及时回应。无论如何,方才那一掌之仇必报!

凡尘再次出击,然而接下来的几十个回合是徒劳的。对方简直就是自己的分身,一招一式都在模仿自己。最要命的,是经过木偶阵后,凡尘已精疲力竭,但对手却体力充沛,在浓雾中虎视眈眈。如此一来,凡尘已遭受了数次重创,若不是平日修炼时注重肉身提升,这具躯壳早就或残或死了。

危急之际,凡尘运起焚血诀,竭尽全力推向对方——仿佛是镜面反射,那个人竟然也在运用焚血诀!莫非今日要被“自己”残忍杀掉?为何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和自己相同?其实,是比自己还强!包括吟唱思华之曲时,自己甚至略显落后。

“哗”的一声,凡尘的古琴碎裂。一招过后,他大叫着倒在地。对方抱着古琴,慢慢走了过来。凡尘当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不假思索,凡尘迅速甩出魔笔,刺向来者。只听得对方发出低沉的呻吟,但很快自己的手臂也被他的古琴砍断。

在那人慢慢倒下之际,凡尘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就像照镜子一样,凡尘看到另一个自己。被砍断的手臂断端正朝远处喷射着鲜血,凡尘爬到断臂前,忍痛捏住了伤口,然后颓然倒地。

就在这时,塔顶的巨灯豁然点亮,光芒四射,照耀得整座塔玲珑剔透。所有人都抬头朝塔顶望去,一阵沉默的惊愕之后,人群炸开了锅。

“他……他……居然通过了!”

“是啊!这,这,多年未见了!”

“对啊对啊!此人真是厉害!”

碧荷也在人群中,她微微一笑,随即将目光投向塔外。大门口,凡尘曾经遇到过的扫地老者正倚靠着扫帚,他抬头看看塔顶之光,念叨起来:“燃尽君华梦。一入魔御千载朝。问君,问君,归意几时?把酒入樽俎。”

在众人的欢呼中,凡尘渐渐苏醒。抬头一看,却发现第五层的暗处居然还有一个通道。难道还有更挑战的考验?他艰难地挪着步子,走进通道中。爬上楼梯之后,在璀璨光明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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