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宣布夜宴继续,便是让众与宴者重新自在游走起来,但他却终究要顾及着身份,只在高位处坐定,若有臣子来敬酒的,倒也来者不拒。

就在接驾时位于前例的高官显贵还未及全部散去时,便听个不高不低的声音忽然响起,虽是向玄帝禀报说出的话却顿住了所有人正欲离开原地的脚步。

“启禀圣上,微臣适才似乎看到了先皇后的身影……”

说话的是负责掌管宫廷御马和国家马政的九卿之一——太仆上官翼,既然与宴的皆是青年才俊,他的年纪自也不过三十来岁正当盛年,虽然已经有正妻,若当真在七夕宴上遇到合适的女子,自然还是可以纳回府中的。

“什么?你在哪里得见先皇后身影?”

龙璟溟甚至震惊得自座位上径直站起,脸上飞速掠过让人人都看得清楚的惊喜,随即则是难以置信。

先皇后已然殡天近三年,因此除去玄帝表现得异常激动外,其他人听得都有些毛骨悚然。纵是皇宫重地又有真龙天子坐镇,本不应该会出现鬼怪妖魔之物,但上官太仆却又一脸坚定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们不觉得背脊发凉。

上官翼却看都没看周围已然开始窃窃议论的人一眼,继续禀报道:“其实灯火班驳下,微臣也看得并非特色清楚,只是匆匆一瞥下觉得那相貌着实像极了已然殡天的先皇后。至于那人么……微臣若是没有看错,好像是跟在澈月王身边的侍女。”

一个生得像极了先皇后的女子,却是跟在皇叔澈月王身边的侍女,这让周围众臣听得愈加云里雾里的,不由得纷纷转眸看向澈月王驻足之处。

彼时,龙璟溟也将难掩急切地目光投了过去,“近来朕对先皇后思念愈重,却只能徒劳哀叹佳人难再得。皇叔身边当真有这般女子么?可否请出来让朕看看?”

玄帝与先皇后的感情,也曾经被传为佳话一段,虽然后来又生出许多不和谐之音,但大多人还是很乐意将此传为一段佳话的。可惜后来颜皇后小产殡天,惹得许多深信帝后佳话的人都在感叹这便是“情深不寿”。

时过境迁,就在众人都已然渐渐遗忘先皇后时,不想玄帝竟然当众说仍对先皇后念念不忘,甚至听说澈月王身边有与先皇后想像的女子,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自是又惹得无数多情女子在心中诸般感叹一番,而城府更深些的男子想到的便又是深复杂的东西了。

澈月王身边藏着像极了先皇后的女子,此事若深究下去,只怕颇多忌讳。

龙御沧淡然道:“圣上明鉴,本王身边除了王妃,今晚就只跟来这四名丫鬟,似乎不见有上官太仆所说的那个。”

上官翼闻言便是一凛,慌忙转眸看向龙御沧身后的几名丫鬟,倒是很快就寻到了佳期的身影,只是那丫头此刻却将头垂得极低,根本让人看不清容颜。不过确定她在,他心中便踏实下来,再次坚持自己的确看到澈月王身边有个侍女像极了先皇后。

如此两言各执一词的情况倒也不难办,只需把澈月王身边的丫鬟都叫出来当场验看便是,而玄帝自然也就是如此安排的。

苏悦、芝兰、玉树与佳期便这样走到人前空处,而后齐齐跪倒在玄帝面前叩拜施礼,磕完头后还依然保持着伏地姿态,要等到玄帝允许方才敢抬头。

就这般一张一张脸地看过去,终于到佳期时,龙璟溟眼底隐隐蹿过抹激荡难抑,声音都显得有些紧绷。

“你说你叫佳期?倒也是个好名字,抬起头来吧。”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佳期身上,前三个丫鬟只要是见过澈月王与王妃的,几乎多少都能觉得几分脸熟,可最后这位从身形打扮看便有些发生,便有人开始揣测此人怕是就是上官太仆所说,像极了先皇后的那个吧?

只是玄帝话音落下去半晌,那佳期却迟迟没有抬头,直至周围的气压迫得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压抑时,她方才再也顶不住御驾威仪地缓缓把头抬了起来。

期待中神似先皇后的脸没有见到,倒是张肿得好似猪头般让人惨不忍睹的面容露了出来,莫说众看客一片哗然,连龙璟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俊颜上,却抑不住一阵抽搐。

龙璟溟郁结好半晌方才怒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风浣凌适时上前道:“回禀圣上,此婢是不久前当街卖身葬父,府里的人见她可怜便买给了回来。平日在王府倒还好,王爷向来宽宏,就算有失礼之处也能包容。何曾想到此婢苦求之下,王爷答应带她入宫见见世面,她竟然不知好歹胆敢羞辱京兆尹钟大人家的嫡妹,臣妇便命丫鬟玉树掌了她的嘴以示小惩大戒。却又不曾想到会突遭圣上要验看,她那般模样难免冲撞了圣驾,还望圣上恕罪。”

听着澈月王妃三两句便将佳期的身份说了个清楚,脸上的伤也给出最合理的解释,龙璟溟半晌无语,而佳期早已不知是气还是怕得浑身都微微发抖着。

不想风浣凌却还没说完,见没人言语她便接着又道:“恕臣妇直言,上官大人竟然能将王爷身边丫鬟都看成了先皇后模样,着实有些奇怪。世人皆知先皇后已然殡天多年,又岂会出现在这般宫宴上?就算入夜了,但有圣上九五之尊的真龙命魂坐镇,又哪里有魔怪还敢横行?上官大人一再坚持看到了先皇后,难不成是与圣上一样,对先皇后相思成疾了么?”

一听这话,上官翼直吓得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御驾前,声音都发着颤地直呼“冤枉”,言语甚至都有些颠三倒四起来,至于意思无非是表明他对先皇后绝无非分之想。

居高临下的龙璟溟,只是扫了眼上官太仆,便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深深看着风浣凌,就好像要看透她皮相包裹下的灵魂般。

龙御沧则在这时打破沉默道:“微臣心知圣上对先皇后情深似海,若是当真得遇与先皇后神似的佳人,自会当先敬献给圣上的,又岂会私占?只可惜这世上相似之人或许不少,但遇到想遇的相似之人,却也并非那般容易。逝者已矣,佳人终归失去便难再得,还望圣上节哀。”

费了那么大心力布的一场局,竟然如此轻巧地就被揭过,龙璟溟面色还算平静,心中却已然怒火中烧得恨不能当即杀了那没用的佳期。可是,这枚棋子终究还没到彻底没用的时候,这点挫折之气他也非咽不下去。

沉默许久,龙璟溟方才力持平淡地开了口:“皇叔说得是,世人皆知皇叔独独钟情于王妃,又怎么可能会私藏酷似先皇后的女子在身边呢?上官爱卿,你想必是被花海灯火晃得一时花了眼吧?”

上官翼闻言立即附和道:“是,圣上说得是,微臣适才喝了些酒,又看花灯看得久了,只怕是一时花了眼。还望圣上恕罪,澈月王恕罪,王妃恕罪。”

风浣凌冷然笑道:“看错了一次不打紧,只愿上官大人日后莫要再看错了便好。我家王爷向来淡薄女色,与先皇后更是根本没见过几次,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王爷现在连先皇后是何样貌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定然是不若久居京都的上官大人得见先皇后的机会多,自然也就不比上官大人这般目光犀利精准,随时都留神着皇后的身影。”

尽管听得冷汗直冒暗自咬牙切齿,上官翼却终究只能陪着笑道:“王妃说笑了,微臣当真只是一时不慎花了眼而已。”

龙璟溟露出明显倦怠之意,广袖一挥道:“罢了,既然只是误会一场,各自散了继续飨宴吧。难得如此良辰美景,切莫要轻易辜负了。”

众臣重新又向玄帝施了遍礼,方才打散掉原本的站位重新游走起来,只是气氛难免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

以佳期脸上的伤为名目,龙御沧与风浣凌没多久便向郁郁寡欢的龙璟溟请旨提前离宫,害得许多就是奔着能多看澈月王几眼而来的女眷,在接下来的夜宴中都表现得闷闷不乐。在亲见过那般月神般清绝,又只钟情妻子一人的绝世男子,那些女眷哪里还能将其他男子看得进眼?余下的宴会大半女眷便就此失了兴趣,遇到有主动示好的青年才俊,也总觉得提不起兴致来了。

至于已然出宫回到王府的风浣凌,可顾不得多少女子在这晚又要为她的夫君而辗转反侧,风风火火地先将佳期关了起来,而后便与龙御沧双双回了无双居。

“那佳期果然是龙璟溟的人,他这招可够阴的,果然不是只想弄这么个人来勾引你,离间我们的感情,最重要的是想借她治你个觊觎先皇后,甚至弄出个什么与先皇后有染的罪名来吧?”

风浣凌在温泉空间里泡得通体舒泰,连声音都倍显温软,将她背后正依靠着的结实胸膛反衬得愈加坚硬。

怀中的人儿还在忿忿不平地念叨着,龙御沧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透澈的双眸仿佛都被氤氲雾气笼罩,让人愈加看不清其中深不见底的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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