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夫人。”牢门被推开,其中一个狱卒蛮横地吹灭了桌上的红烛,“快走,快走,有大人物要来了连县太爷都得点头哈腰,迟了就是死罪。”
宁母一直瞧着两个小辈,怎么都看不够一般,“可我还没有帮他们”
“得了,得了!”尽管收了不少的银子,可这会儿狱卒还是有些后悔了,“都已经成过亲了,你难不成还要看他们洞房。”
宁父和宁母一步三回头,狱卒已经下手去推了,“这可是牢房,醒醒吧没人愿意呆在这里的。”
“闺女。”宁父冲久容直摇手,“我和你娘都在想办法捞你出去你再委屈几天,啊别慌别乱,一切有你爹。”
陆敬瞧向初宁,“唉有了媳妇忘记了儿,敢情,咱两是外来户,跟他们不是一家你看老爷眼里,还有我们么?”
初宁已经被喜悦冲得头昏眼花,一直还没回过神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久容成了他的妻子,今生,唯一的。
把宁父宁母推出牢门后,之前那个狱卒又折了回来,颐指气使地冲扮成小兵的夏樱和百里凤烨吼道,“你两个干站着做甚?死绝了?还不赶紧把这些桌子蜡烛拿出来,还有地板上的红包纸,通通扫了丢出去。”
“好的。”夏樱低头整理东西,百里凤烨递来一支笤帚。
那狱卒又催促起来,“赶紧地,还有他们穿的这身喜服,快点扒了,大人马上就到。哎哟我的娘噢这商人走的地方是多些,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在牢里成亲,也不嫌晦气”狱卒没有见印之前的甜蜜,只觉得眼前一幕幕天方夜潭,正常人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办婚事的。
重新变成囚犯之后,狱卒把大门一锁,初宁和久容就黏在了一起。虽然和之前无甚区别,可陆敬却觉得难受,自己在哪里都像不被待见一样,人家新婚夫妻恩恩爱爱,他像头孤狼虎虎生风地蹲在那里做什么,“狱头,把我放去对面的监狱吧”
一铁棍子砸到了铁门上,陆敬知道自己的提意被否决了。
最后看了一眼久容,百里凤烨冲他们点点头,便离开了。
外面接应的是秦紫幽她买通了几个不起眼的狱卒,现在要把人换回来接夏樱和百里凤烨的班了。
“主子。”秦紫幽瞧着百里凤烨,正欲开口,却见那边两个人正在互相打理衣服,心口处立马涌出了一股难言的苦楚
这是她头一次生出那么强烈的情绪。
秦紫幽很快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异样让她恐惧,让她不安,秦紫幽盯着那两人,灵魂已经在战栗。
夏樱笑着帮百里凤烨整理着头发,“你看刚才的红包都夹到头发里了。”说着,夏樱便从百里凤烨的头发丝里拿出一个红包,笑的眉眼弯弯,一边又找发带给百里凤烨束发,“发带呢?”
“不知道。”百里凤烨耸耸肩膀,被风吹跑了,说着,很顺手地从衣角处撕下一条火狐裘递给夏樱,“用这个。”
百里凤烨刚一说完,夏樱便已经帮他束好了长发,“尽管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再容我说一遍你就不能换点便宜点的面料,火狐裘很难找的。”
百里凤烨置若罔闻,从怀里把自己最珍视的菩提木簪递给夏樱。
“好了。”将木簪**百里凤烨的黑发中,夏樱轻轻拍了拍手,对百里凤烨的模样极其满意。
百里凤烨回身,素白地手覆到夏樱腰间,替她将折皱地腰带撸得平平整整。
那么顺手,那么自然。
两人皆不自知
润无细无声,看得到变化的,大抵只有旁观者吧
喉头火辣辣地发疼,秦紫幽捏紧双手。
“对了,你刚才要对凤烨说什么?”百里凤烨瞧向秦紫幽,可余光一直没有离开夏樱。
“无事。”秦紫幽一向安静,百里凤烨也没再追问。
“快点离开,这还在衙门附近呢。”夏樱提醒道,三人这才加快了脚步。
离开了好远,秦紫幽突然停驻足。
可那一红一黑的两个身影,仍然以自己的节奏发生着共鸣秦紫幽的停顿,压跟没有引起了他们的留意。
直到秦幽紫开口,冲着那道红影唤了一声,“百里凤烨!”
夏樱和百里凤烨同时顿住,一齐回头去瞧秦紫幽。
百里凤烨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秦紫幽叫了他的全名?
“恩,有事?”百里凤烨的声音还同往常一样,可那里面的冰冷,却冻伤了秦紫幽。
“楼主。”秦紫幽朝百里凤烨走来,她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很近,甚至将夏樱隔开了,“和我打个赌吧。”
秦紫幽想伸手摸摸那人的脸,可又有些畏惧双手终是在半空中落了下来。
夏樱尴尬地咳了一声,敏锐地感觉到秦紫幽对里凤烨一直克制的情愫,“我去前面等你们。”
百里凤烨想留住夏樱,可还没等他挽留,夏樱便已然退开了好几步。
“你答应给我一个家。”秦紫幽直直地望进百里凤烨的眼眸,“这些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没等百里凤烨开口,秦紫幽又飞速地打断了,“百里凤烨,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意吧。”话音一落,秦紫幽脸上已经流下了泪水,“比起以前,这几年你很刻意的在疏远我我能感觉得到。”
百里凤烨见秦紫幽脸上的眼泪,颇有些无奈地叹息,“凤烨只能如此你,忘掉吧。”
“忘得了么?百里凤烨,用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说服我你也太低估我的心意了。”轻轻擦掉眼泪,秦紫幽连连摇头,“我试过忘不了的!我一直记得你从废墟中将我带走。我爱你的心意,直到今天,只增不减。”
百里凤烨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他和秦紫幽的距离。
这动作让秦紫幽的心又刺疼了一下。
“咱俩赌赌天意吧”所有的无助与疏离,最后都应该有一个结果,她也可以一直等,可现在夏樱和百里凤烨之间发生的某种变化,让她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一直以来,秦紫幽都是忆冰楼最好的猎手,她有足够的智谋和足够的耐心,可现在,她只得在百里凤烨面前摊牌,“如果天意选择成全你,那我会离开忆冰楼,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反之给我一个真正的家,可以么?”
百里凤烨摇头叹气,“凤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秦紫幽那么强势,几乎要将百里凤烨的气场完全压制。
“你要的家,凤烨给不了。”百里凤烨再次摇头,“若你像久容一样,凤烨会真心祝福,永远庇护你们的家庭可你要的,凤烨给不了。”
百里凤烨拒绝的明明白白。
多少年了秦紫幽头一次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捅破。
她也得到了最直白的答案和她预料的一样,可心还是很疼。
“凤烨没法同你打赌。”百里凤烨望着夏樱那头的方向,“往后楼里的事,找人通传吧,你无需亲自汇报!秦紫幽,这是凤烨第二次这么警告你了!”
“杀了我!”秦紫幽指了指百里凤烨的寒雪软剑,轻轻扬起了修长的脖颈,完全没有理会百里凤烨的吩咐,自说自话道,“阻止我。”
“凤烨做不到。”
秦紫幽苦笑摇头,她是忆冰楼最核心的骨干,楼里的大小事宜,她都可以接手,“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即便你是楼主,如果不忍心对我下杀手,那我也未必事事听从你的命令。”
秦紫幽见百里凤烨轻挑薄唇,不知他这算是冷笑还是嘲笑
可只有百里凤烨自己知道他心中的酸楚。
秦紫幽是他的伙伴,也是他曾经无比信任的人
可现在呢,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关于暗辰,关于情报明里暗里,她都做了些什么!
百里凤烨睡下眸子,秦紫幽生性聪慧,可她就真的觉得他会被一直瞒下去么?
秦紫幽笑了起来,像是没有听到百里凤烨的拒绝一般,声音欢喜,“无论你愿不愿意,我一定要问问天意!百里凤烨,赌局已经开始了!”
回应她的,是百里凤烨无奈的叹息,和扭头便走的背影。
“杀掉我,阻止我!”秦紫幽瞧向百里凤烨,可他只是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朝着远方的夏樱走去。
“杀掉我,阻止我!”秦紫幽又说了一遍。
“”无人回应。
秦紫幽按向自己跳动的心脏,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伤害百里凤烨,可脑子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却有一半的可能会毁灭那个将她从深渊里拉起的男子。
夏樱回头去瞧。
秦紫幽仍然呆在之前的地方,一步也没有挪过。
“她看起来很伤心。”夏樱见百里凤烨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自己胸里也堵的慌,“就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么?”
百里凤烨没有说话,只低着头朝前迈步。
夏樱跟上百里凤烨,这回没与他并肩,只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安静地跟着连脚步声,她都放的很是轻柔。
不知走了多久,百里凤烨方才说道,“凤烨的确答应给她一个家,所以凤烨把忆冰楼交给了她,那是一所很大很大的房子,遍布四国,可她要的不是这样的房子凤烨所谓的家,只是再也不被人欺负的港湾,也许凤烨给她的,一直都只是负担。”
夏樱听着百里凤烨伤感的语气,心口也有种钝钝的疼。
“她跟在凤烨身边十多年,忆冰楼有今天的成就和她分不开。凤烨将她当做伙伴,阿樱,就同你对洛北和傲天是一样的同伴之情,可她要凤烨杀了她,阻止她!”百里凤烨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阿樱,你说凤烨该如何面对变成叛徒的伙伴?”
“”
“凤烨没法对她下杀手。”百里凤烨顿住脚步回望着夏樱,“可凤烨知道她很可怕,她若要单方面同凤烨进行一场赌局,连凤烨也无法欲知后果!”
夏樱喉头动了动,冲他微笑,坚定而勇敢。
“阿樱,在凤烨没下定决心处死秦紫幽之前,你离凤烨远些吧”凤吹乱百里凤烨的头发,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凤烨怕她说的赌局,最终会连累你阿樱,再见。”
“我不怕连累!百里凤烨,我们一起!”夏樱的声音,一字一字坚定极了,“你我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有不愿伤害的人,便从心罢了!”
“阿樱。”百里凤烨闭眸浅笑,一袭红装随风滟滟生波。
“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何谈连累?”夏樱紧握龙渊,笑容澄澈,“别叫我心寒,百里凤烨,莫言再见。”
“是啊!你我之间,何谈连累。”百里凤烨紧紧地扣住夏樱的肩膀,“不说再见,阿樱,我们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