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臣扯着夏樱的手,低声问,”你老实告诉我,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夏樱干笑两声,“军医不是都说了么?”
慕臣紧皱眉头,“不对,不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到处找大夫,每个人都说他活不成了。”慕臣一拍手,“情况肯定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夏樱有心逗弄慕臣,“四大家族派去的杀手,能是平常毒药么?见血封喉,没当场死亡算他算大。”
慕臣一听,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扭曲,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叹。
“对了……你怎么穿成这样?要去哪里?”夏樱从来没见过慕臣逛街。
轻叹了一口气,慕臣接道,“陛下叫我去买白布,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一买还让我把一百匹!”说到此处,慕臣气得吹胡子瞪眼,“军晌都发不出来,让我去买白布!”
夏樱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挰着耳朵,“慕臣叔,又不是我让你买的,你冲我吼干嘛……知道你中气十足,声音小些。”
慕臣的气还是没有消,“樱丫头,你得跟我说实话……虽然个个大夫都说陛下要死了,他的样子也挺虚弱的,可……可我就是一点没有担心,这怎么回事?我……麻木了?或者……这刺激太大了,我还没有适应?”
捂着自己的心口,慕臣的样子有些滑稽。
夏樱忍不住笑出了声,压低了声音在慕臣耳朵轻声道,“相信你的感觉就对了。”
慕臣眼中一亮,笑纹带着暖意,“我就说!”
夏樱冲慕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慕臣很懂配合,立刻恢复了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嚷着回去得把招医榜贴到更远的地方。
夏樱跟着慕臣去买布,集市刚恢复不久,商品并不多,他们几乎把整条街的白布都收了。
单买布便花了好几个时辰,最后还是叫了士兵拉了车来运的。
其实夏樱也没有猜出来景枫买白布要干嘛,她也觉得现在这钱不能乱花。
***
忙了一整天,回到军营,夏樱和百里凤烨商量过,准备两天后便出发去怀因河,一来她得和洛北汇合,二来,她还得抽出时间去看一下那老丈。
就此,只得和景枫分开了。
“行。”百里凤烨一点头,“那就两天后走吧,路上赶些时间,兴许追得上洛北。”
近乡情切……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大夏,夏樱心里便一阵暖意。
哥哥怎么样了!
还有……那间种了凤凰树的小木屋!
“走吧,跟景枫辞个行,我们也准备下。”夏樱闭着眼睛算了算,“对了,我们得准备些干粮,我实在不想吃肉干了。”
这一路上,华褚已经乱的没有酒店驿馆了。若不是在军营里,夏樱也好些天没有吃过大米了,一直都是打猎,吃的也是晒干的动物烤肉……
百里凤烨轻笑,在夏樱眉尖点了一下,“好,凤烨明天去备些面食。”
正说着,却见军医招呼着人抬了一口棺材过去。
那军医也看见了夏樱,忙到夏樱面前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您怎么没在帐篷里休息呢?”
“你买口棺材干嘛?”
军营里,战士若死了,大都是一把火烧了,留着常穿的衣服送回去给战士的亲人。
就连将军战死,也是一样对待!很少看见棺材的。
“皇后娘娘,您看看这口棺材,多结实。”军医答非所问,“才三十两银子!”
夏樱见军医这副模样,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您看这木板得多厚。”这军医大概入错了行,他应该当商人的。“用来装您那中蛇毒的朋友,一点也不丢面子!”
百里凤烨抿唇偷笑,“您不是天天给他煎药么?”
“唉,那药,解不了毒的,你们那位朋友啊……这一两天就得翘鞭子了。”军医看着棺材走远了,忙追了过去,“皇后娘娘,不同您说了……我先走了。”
夏樱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景枫的帐篷已经成了全军最隐密的地方了,轻易不能进入,随时都有十几个精兵守在外面。
夏樱和百里凤烨一进去,正好看见景枫坐在床边撕那些布条,帝边的白布堆的像小山一般。
“你这是干嘛?”夏樱拨高声音,气得冒烟,“你以为慕臣叔从集市把这些布运到军营很容易啊,你……你撕它干嘛?”
景枫抬头,压低声音冲夏樱道,“小声些。”
“我正要问你买这些白布干嘛!”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夏樱的气并没有消。
景枫也不解释,“看我干嘛,你也过来撕。”
这几天,景枫呆在帐篷里,一步也没有出去过……他帐篷里倒每天都有十来个不同的大夫来诊脉,可结果都基本一致——等死罢了。
景枫也让百里凤烨帮忙将布撕成布条,可得到的答案不过是一个白眼。
“我和百里凤烨大概两三天后就要离开了。”夏樱低声道,“就此分别吧,我不知道你要干嘛,但……就止步于此了。”
“两三天够了!”景枫直点头,“我也要去怀因河,咱们还是一块。”
“你非得跟着凤烨和阿樱干嘛?”百里凤烨有些不悦,眉头紧皱。
那一百多匹布,景枫让人制作了三件白衣,其余的全部弄成白条!
五天后,夏樱终于知道景枫弄一堆白布的目的是什么了。
慕臣和左右都尉,三个穿了一身素服,又把剩下的布条分到了每一个士兵手里,让他们分别系在头发上,理由是今年天灾,水淹百姓,卞南城也没法救助所有流民,导致同胞被饿死、病死了数万人……作为将军,他深表痛心,所以要求士兵们系白布为那些流民默哀三天。
这理由虽然说服不了所有士兵,可大部份士兵都照做了,毕竟他们也经历过饥饿……若不是夏樱运来的粮,那么……
在所有人都为死去的流民们默哀的时候……景枫,夏樱和百里凤烨,拉了来时那匹马,在三更天,由慕臣护送,偷偷地离开了卞南城。
“那两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夏樱眯着眼睛,看着跟他们一起出发的那一男一女。
百里凤烨嗤笑,“阿樱,那是你和凤烨。”
夏樱恍然大悟!
原来是慕臣安排扮做她和百里凤烨的疑兵。
“除了衣服,没有一点像的。”夏樱打量着那两人。
“暂时糊弄几个人,也足够了。”
“你厉害!”夏樱冲景枫竖了个大拇指,“我说你搞白条干嘛,原来是所有一切,都是疑兵之策。”
景枫活动了一下筋骨,“躺的浑身都硬了。”
百里凤烨坐在车厢里打盹,“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你以为四大家族的眼线这么容易被甩了。”
“能糊弄他们一时就够了,你看着吧……以为朕死了,京都立刻就会大乱。”景枫轻点着指尖。
这一次,由景枫赶车,一路无话,休息时……景枫便总拿着司徒青怜的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有一次还被夏樱撞见他在地上写字,仔细一看,全是景姓开头的名字,“怎么?在给你的孩子取名字?”
那一天,百里凤烨和夏樱头一次看见景枫整张脸都涨红了,那是被猜中心事的不好意思……
这样子的景枫,倒让人觉得颇有几分亲切,也多了许多人情味。
***
“你再说一遍?”吉尔尼段凡克制不住脸上的欣喜。
探子接着道,“将军,十天前景枫他们到了卞南城,军医断言他没几天可活,当天慕臣便去贴榜寻医,七天前,军医买了一口棺材。四天前,慕臣和左右都尉穿了一身孝服,其余士兵全都头系白布,像是带孝。而百里凤烨和夏樱也在当天离开了卞南城,继续往大夏赶。”
“景枫死了?”伊葛听着探子报告,“你亲眼见到的么?”
“没有!”探子如实回答,“军营里进不去,我们只能问帮忙诊脉的大夫……他们都说景枫中了蛇毒,活不长。属下并没有看见景枫的尸体。”
“军衔最高三个人都穿了孝服吊唁?”伊葛接着问道,“慕臣怎么说的?”
“将军……”探子有些犹豫,“军营里传来的消息并不是吊唁……只说今年大水淹死了很多百姓,他们穿孝服只是为了祭奠死去的流民……”
“几个流民怎么可能让全军带孝?这是慕臣的借口……淹水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怎么到现在才去祭奠,再说了……这种时候若不是大孝,去哪里给数十万士兵弄的孝带?”凡尔尼段凡用力点头,“皇帝肯定死了,我知道那毒有多厉害。”
司徒无敌一直没有说话,半晌才道,“皇帝有那么容易死?”
“别把他想的太厉害了……”伊葛长舒一口气,“这几天得有动作了……死了最好,不死我们也耽搁不得,粮草消耗量太太,最好速战!”
伊尚果找伊葛商量粮草的事,却在外面听到了景枫的死讯……
一时只觉得坠入寒窟,心下悲凉。
不!他不能死!
如今他是先锋易井,她还期待着在战场上与他一决高下……
他怎么可以死!
四大家族从起事的那天起,伊尚果就没有想到景枫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