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的其他部门早已关了灯，只有技术部的灯光还亮着，人员齐全，要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磕瓜子追剧，要么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刷短视频看小说，发信息打电话。
陆风晴倒是在正经工作，双目不离显示屏，一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乍看起来，各有各的活，和谐美好。
正捧着手机和男朋友发信息聊天的女同事发现杯子里的咖啡没了，正打算去水房里重新泡一杯，刚一抬头，就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技术部门口，双眼一瞪浑身一僵。
往日里私底下偷偷狂舔发花痴的俊脸，这一刻变成了索命的阎王面。
好一会儿，这位女同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小顾总。”
她声音不算大，但四周寂静无声，因此格外的清晰。
刚才还和谐美好的技术部蓦地静了静。
下一秒，聚在一起嗑瓜子追剧的几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开。
顾随星面色冰寒，“魏高呢？”
“老大他……”女同事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心底欲哭无泪，“我去喊他。”
加班浑水摸鱼被大boss抓了个正着，技术部的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魏高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脸色也不太好看，“小顾总。”
顾随星：“这就是技术部加班的态度？”
魏高看其他人一眼，认命的揽下责任，“是我管理不严。”
顾随星的态度并没有缓和，“扣除这个月的奖金，明天中午下班之前交一份不少于签字的检讨书到我办公室来。”
千字检讨？魏高哭丧了脸，“是。”
顾随星：“其他人没事做立即下班回去。”
不知道谁高声应了句：“是。”
顾随星蹙眉，“小声点。”
那人一滞，有气无力的重复：“是。”
刚才光顾着紧张心虚，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们大boss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看起来四、五岁左右，小脸埋在男人的颈间，看不清长相。
没听说大boss结婚生孩子了啊，难道是亲戚家的孩子？
一群人嘀咕着，动作利落的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魏高走在最后。
顾随星问：“她人呢？”
魏高才想起他部门今天多出了个人，心里想着怪不得小顾总会突然跑下来，抬手往某个位置一指，“在那边。”
顾随星抬步朝那边走去，“你也下班吧。”
魏高应了声，去把其他地方的灯都关了，才离开。
刚才那点动静虽然不大，但夜深人静，但凡有耳朵的都该注意到了。
偏偏陆风晴的耳朵被堵住了。
她的耳朵塞着蓝牙耳机，对外界的事情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顾随星走到她身旁，抬手取下一只戴上。
腔调怪异的机械女声传入耳中：“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顾北城狠狠的掐住苏朵朵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女人，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休想逃离我的手掌心。’苏朵朵拼命挣扎着，哭着大喊：‘不要，不要碰那里……’”
陆风晴反应有点迟钝，抬手摸摸空空的右耳，仰起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耳机里的机械女声还在无情的往下念：“顾北辰冷笑一声，‘要不要我说了算。女人，我很大，忍着点’。”
“……”
陆风晴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心底的尴尬，按亮手机，点下暂停。
那布满颜色的阅读声终于消失。
陆风晴若无其事的关掉电脑，拿起包包站起身，“走吧。”
顾随星没有动。
睡着的小家伙突然嘤咛一声，似是要醒过来了。
“瑞瑞乖，继续睡。”陆风晴轻拍着瑞瑞的背，看着瑞瑞再次睡过去，伸出手想要从顾随星怀里接过孩子。
顾随星侧身避开她，“忙得这么废寝忘食，还记得自己带着个孩子？”
陆风晴放下手，撇撇嘴，“我没忘。岁岁给我发信息说你让方助理把瑞瑞接走了。”
至于为什么在技术部待到这么晚，是真的忙得忘了时间。
顾随星让她下来技术部做这件事，显然是信任她的能力，她也不想给他丢脸。
她收钱做事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顾随星面色缓和些许，“回去了。”
依然是回星河里。
洗漱完睡下前，顾随星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风晴的心咯噔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顾随星：“看来是有了。”
“……”陆风晴瞪他，“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随星靠坐床头，好整以暇，“没有。”
陆风晴才不信。
顾随星：“你问。”
陆风晴不想问。
顾随星：“不问就说。”
陆风晴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今晚不说他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了，便说：“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顾随星露出个洗耳恭听的表情，等陆风晴继续说。
陆风晴：“陆雨涵怀孕了。”
顾随星没想到她还惦着这件事，“不是心疼她也不是舍不得唐行州，所以你是记恨她，还是觉得委屈？”
陆风晴没吭声。
记恨有，委屈也是肯定的。
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是憋屈。
当初陆雨涵花钱找人强奸她、想要毁了她，她明明有证据，却不能把陆雨涵送进警察局去接受法律制裁，只能不痛不痒的打陆雨涵一巴掌，发几张照片出去，最后默默吃下这个亏。
这也就算了，前几天陆雨涵还骂她的孩子是野种……
她当时真的恨不得打死陆雨涵，可她依然不能够那么做。她可以不认陆雨涵这个妹妹，但陆雨涵始终是外公的孙女，是二舅舅的女儿，外公和二舅舅一直对她很好，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她，她得顾忌着他们。
“那就是觉得委屈了。”顾随星摸摸陆风晴的头，“看开点。”
陆风晴拍开他的手，“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不然呢，”顾随星哼笑，“‘天凉陆破’？”
陆风晴瞪他，“你敢。”
“不敢。”顾随星声线懒洋洋的，“有钱可以为所欲为，但不能真的为所欲为，快意恩仇这种情节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里。人只要有软肋，只要受道德约束、受法律限制，就必然会受委屈。哪怕我今天真情实意的对你承诺说以后绝不让你受委屈，我也不敢保证你以后真的就不会受半点委屈。情话听听就好，这个世界不只有我和你，还有其他人，其他事。”
陆风晴咀嚼着这番“不分敌我一通嘲”的话，态度恭敬，“顾老师您继续。”
顾随星就继续说给这位勤奋好学的陆同学听：“既然避免不了，要么想个不留把柄的法子报复回去，要么尽量避免让自己吃亏，要么就看开点。”
陆风晴沉默片刻，默默地记了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二舅舅和二舅妈不让陆雨涵留下这个孩子。”
顾随星耐心的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实话暂时没法说，陆风晴只能换个方式来表达：“陆雨涵一直觉得长辈们更疼我，她问如果是我未婚先孕想要留下孩子，他们会不会反对。”
陆风晴情绪低落下来，“二舅舅说不会。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们只能疼她宠她，但不能像对亲生孩子一样打她骂她。
有点残忍，但现实就是这样，她理解，但心理上还是忍不住难过。
“那你呢，你拿你二舅当亲生父亲了？”顾随星语气淡淡，“你没把他当亲生父亲，凭什么要求他把你当做亲生女儿。”
陆风晴哑然失语。
“退一步，你们亲如父女。如果你……”
顾随星顿了顿，眉梢一扬，突然伸手把陆风晴拉倒在自己怀里，薄唇附在她耳边，低哑的声音语气轻佻：“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他们让你打掉，你会不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