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靠坐在床上，听到动静，停下按遥控器的动作，端着一副认真看电视的模样。
老爷子目不斜视的，顾随星进来后倒是大喇喇的盯着他看了起来。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也足够让以为操心的老人更显苍老。
陆老爷子白手起家，前半辈子事业一帆风顺，后半辈子却被绊倒在了女儿和孙女的事上。
顾随星走到床边，陈叔立即把椅子推到他身后。
“顾少爷请坐。”
顾随星道了声谢，坐下来，再次看向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语气不善的问：“不是有话要说？光看着我做什么。”
顾随星：“陆爷爷身体可好些了？”
陆老爷子没好气的哼了声，“暂时死不了。”
这小子和他爸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脑瓜子灵活，一张嘴还会哄人，在外孙女十八岁以前他看这小子哪哪都好，外孙女十八岁以后，他看这小子是哪哪都不顺眼，现在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窝子疼。
顾随星：“光暂时可不行，您可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陆老爷子心底骂了声油腔滑调！
他的念念当年十有八九就是这么被这臭小子骗走的。
陆老爷子：“有事说事。”
顾随星沉默下来。
陆老爷子故意问：“怎么，难以启齿？”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顾随星叹了口气，“不知道先从哪件开始说。”
陆老爷子心说你现在不仅油腔滑调，屁事还多，还不知道从哪件开始说呢，想到哪件说哪件就是了，他老爷子只是身体不利索，不是脑子不好使，又不是脑子转不过弯的人。
顾随星思索片刻，沉下心，缓声开口：“当年陆念和我爸在银行门口遭遇的那起车祸不是意外。”
陆老爷子面色一凝，停止了背脊。
当年的事，他一直以为是个意外。
他的人也查到了那辆车的司机欠了高利贷，他一直以为那个人还不上钱想不开报复社会，他的念念只是倒霉遇上了。再加上事发后顾晋鸿也在查，甚至比他调查的力度更大，他跟在屁股后面拿不到第一手消息，便没再查下去。
顾随星继续说：“那辆车的司机为了赎回自己儿子，受人吩咐前去要陆念的命，碰巧被我爸遇到了。”
陆老爷子万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面色瞬间变得铁青，整个人都发起颤，“谁？！”
顾随星伸手过去轻抚着他的背，替他顺着气，无奈的说：“我刚起个头您就这么激动，您确定您能撑得到听完？”
陆老爷子瞪顾随星一眼，倒也听话的自己调节着平复情绪。
陈叔见状，转身出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人过来候着，以防万一。
陆老爷子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浑浊暗沉的双目看向顾随星，“继续。”
“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我爸成了植物人，我爷爷把我送去国外。”
其实这些事顾随星没必要重复一次，但他还是说了，就是想让老人家心软。
毕竟瑞瑞的事，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他逃避不了，也不想逃避。
陆老爷子阴阳怪气的：“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怎么不说说你小子欺负了我的念念！”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顾随星掩唇轻咳一声，“我的错，对不起，您打我吧。”
“我打你有什么用？”陆老爷子气道，“我打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顾随星笑着哄：“您别生气，您看我现在不是遭到报应了么。”
说着指了指自己还帮着绷带的额头，还抬了抬打着石膏的腿。
陆老爷子自然看得出来顾随星那点的小心思，哼了声。
亏得他腿断了，不然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这小子还算有担当，知道保护媳妇……咳，保护孩子他妈。
陆老爷子问：“这次呢？”
“这次也是。”顾随星敛起笑，声音沉了下来，“说来也多亏了这一次的事。当年我爷爷和谢三叔都没查出来的事，这次总算有线索了。不过还是缺少实质性的证据，那个司机也没有醒，没有证据警察抓不了人。”
顾随星提到谢三叔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陆老爷子的神色。
陆老爷子避开顾随星的目光，偏过头去，“到底是谁？”
“这个过会儿再说。”顾随星视线依旧紧盯着陆老爷子，“陆爷爷，您知道陆念的生父是谁么？”
陆老爷子眼皮一跳，“怎么，这两起车祸是念念的生父干的？”
顾随星：“当然不是。”
陆老爷子：“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随星笑了笑，“看来陆爷爷您知道。”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知道那个抛弃了我女儿又害死我女儿的人是谁，不把他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陆老爷子淡声说，“我只知道我的念念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顾随星心下了然，没再逼问下去，横竖有些事该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谁也逃不掉。
他也不敢再提，担心老爷子知道这两起车祸都和谢三叔有关。
谢三叔和他不一样。
他做的事，在陆老爷子眼里只是要断一条腿的程度，而谢三叔……估计把命赔上，陆老爷子都不会原谅。
谢三叔这些年对他不错，他就不给他添堵了，他的事让他自己解决吧。
希望谢三叔知道陆念是自己的女儿后，能看在他这个女婿这么体贴的份上，别打他的腿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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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晴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下。
陆风晴没有在瑞瑞的房间和儿童房找到瑞瑞，下了楼，才看到瑞瑞和顾随星正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装九连环。
“打我，我就跑。”
这是中午的话题，当时瑞瑞说打架不好，顾随星反问他如果有人打他怎么办。
“腿还没我胳膊长呢。”顾随星握了握瑞瑞的小腿，“跑不掉怎么办？”
瑞瑞：“叫老师。”
“老师听不到怎么办？”
“叫爸爸。”
顾随星笑容深了深，“哪个爸？”
瑞瑞疑惑不解的看向顾随星，那表情仿佛在说还能有很多个爸爸吗。
顾随星也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你不知道？”
瑞瑞不知道。
陆风晴也不知道。
顾随星继续说：“一个人可以有三个爸爸，亲爸爸，养父，干爸爸。”
陆风晴秒懂，瞬间服气了。
轮套路，她的确不及这个狗男人。
见瑞瑞不明白，顾随星用小家伙这个年纪听得懂的话给他解释：“养父是给你买衣服给你饭吃，把你养在身边，但不会和你亲近的那个。”
顾随星说完就顿住，见瑞瑞听进去了，才继续说：“亲爸爸是这世上除了亲妈妈之外和你血缘关系最近的那个。他和你长得最像，会亲亲你抱抱你，会告诉你你是他的小祖宗。”
瑞瑞似懂非懂，又问：“干爸爸？”
顾随星张口就说：“干爸爸就是见面的时候给你买玩具给你包大大大红包，不见面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的那个。”
陆风晴：“……”
你这么教孩子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