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榆钱飘落,柳絮飞舞,梁国万物复苏,皇城临南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临南知州府倚栏院,绿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窗外晓莺啼。晏双飞睁开迷糊的睡眼,不理会屋里屋外忙活的身影,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今日,是知州府上的小姐与丞相府上的公子大婚,府内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能攀上这样一门亲事,确实是知州府之幸。先别说知州府尹笑得合不拢嘴,连下人脸上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喜之中,除了她。
“小姐,让奴婢伺候你梳洗吧。姑爷的轿子也快到了,误了吉时可不好。”琪儿是晏双飞的贴身丫鬟,待会也会陪嫁到丞相府。虽然只有十余日相处,但她看得出来,这个丫鬟,对她倒是真心。
晏双飞没有说话,沉着脸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任琪儿为她梳妆打扮。镜中之人美得不可方物,皮肤晶莹剔透,五官精巧细致,朱唇微启,贝齿雪白。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被梳成髻,插上璀璨的珠钗,顿生珠光宝气。细细地勾勒出纤长的黛眉,眉梢画进鬓尾,显得妖媚迷人。待上妆后,她徐徐起身,着上凤冠霞帔,耀眼璀璨。说不尽的风华绝代,道不出的高贵绝俗。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喜乐高奏,一派繁华似锦。喜轿落地,喜婆扯开了声音叫道:“新郎踢轿门——”
原本平静的心不知为何,在这时候却分明起了涟漪。伴着轿门被踢开的声音,她的心跳竟然漏了一拍。明知不合时宜,却偏偏还是抬头,隔着红纱朝他看去。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隐约瞧了个大概的轮廓。他,就是我所谓的“夫君”么?心里暗暗想着,身子已然被他抱起。跨过火盆,越过门槛,直奔喜堂。
“一拜天地——”他抓紧了手中的红丝绸,蹙着眉头却要强颜欢笑。
“二拜高堂——”她的目光暗自沉了下去,隐约看到那个喜笑颜开的父亲,心里涌起一阵鄙夷。
“夫妻对拜——”相对行礼,表面的和谐却分明夹杂着令人费解的复杂情愫。他深深地睇了她一眼,可惜隔着红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洞房。喜婆不厌其烦地说了一大通好话,终是领了赏喜滋滋地退了下去。红烛高照,印得她的脸滚烫滚烫。心里似有一头小鹿在乱撞,这样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安。想她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紧张。
头上的红帕被他挑开,她丝毫不顾忌,抬头盯着他看。他的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俊美异常,只是却透着不易靠近的冷俊。早就听琪儿说起,丞相府的大公子是梁国最美的男子,她早先不信,今日一见,也不得不认同。
见她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段祁沨也用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对着她。一丝惊艳闪过,却被他极好地掩饰过去。
“你就是段祁沨?”也不再矜持,她开口问出了声。
段祁沨显然没有意料到她竟然会主动问他话,更没有想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轻咳了一声,他敛去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些许惊诧,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晏双飞索性将喜帕拿下,正色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眉间的惊诧更深了,段祁沨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喜欢你。”晏双飞自顾自地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段祁沨身前。他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她必须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眉目。“既然我们都是被迫结婚的,不如我们签一个协议,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段祁沨竟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协议?有趣。
还没待他仔细想,晏双飞已经跑去了外室的书房,拿来笔墨置于内室的桌上,冲他招呼道:“你过来写,我口述。”
段祁沨原本不打算与这女子有过多的交流,只是看她这般不循常理,倒也来了兴趣。走过去,照着她的话语,执笔落下自己浑厚有力的字迹。
“甲方,段祁沨;乙方……”
“甲方?”段祁沨疑惑地向她看去,不等她再说,已然打断了她的话。晏双飞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独特的磁性惹得她心里一阵嘘唏。她撇了撇嘴,道:“这是简单的角色称谓,你写就是了。”
“甲方,段祁沨;乙方,晏双飞。甲方与乙方只可有夫妻之名,不可有夫妻之实。甲方不得侵犯乙方以下权利……甲方可以获得如下权利……”她认真而严肃地念着,他专注却疑惑地写着,才一盏茶的功夫,一篇白纸黑字的协议便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一把夺过段祁沨手中的笔,晏双飞立马在协议的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努了努嘴,她将笔又递回去,示意他签名。段祁沨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过笔洋洋洒洒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口问道:“为何不愿嫁我?”
“因为你不是我的命定良人!”斩钉截铁地答道,似乎丝毫未经大脑思考。话音刚落,晏双飞脸上突然飞起了一朵红霞,更添了一种风情。
心里似有不悦,作为一个男人,被女人这般毫不犹豫地拒绝,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他也不再追问,静静地抿着茶,盯着那份协议看。
“那你呢,你为什么也不愿意娶我?莫非有心上人?”晏双飞还是改不了八卦的性格,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注视着段祁沨,期待着他的回答。
被她这样一问,段祁沨不禁回想起了师父对他说的那段话,内心泛起一阵苦涩,却平静地道:“没有。”
那般期待地等来这样一个回答,晏双飞只好悻悻地停止了追问。反正这个男人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管人家那么多事情做什么!这样想着,晏双飞耸了耸肩,换上了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根据协议,新婚的头一个月是我睡床,你睡书桌,现在就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