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落下来的时候,那人还喊着什么,喊着什么呢?

“你这个杀人凶手!!!”抹了胡须的风月跟疯了似的,举着刀就往石鸿唯身上砍,刀刀见血,声嘶力竭:“你竟然杀了魏文帝!你竟然敢杀了魏文帝!!!”

南平跌倒在地上,咳嗽着刚缓过气,就被这血腥的场景重新吓傻了。

观止和灵殊也没想到风月会突然醒过来。而且反应比谁都快,一听石鸿唯说是他下的毒,伸手就抢了旁边护卫手里的刀,朝着石鸿唯就砍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之下,她这举动很快速有效地救了南平公主一命,换做任何一个士兵,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砍杀当朝丞相。

风月敢,不仅敢砍,还想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石鸿唯呆愣住了,连刀落在自己身上都不觉得疼,慢慢地打量着这穿着护卫衣裳的人,突然就认出了这张脸。

“关……关……”

“关你祖坟冒青烟!”双手捏着刀柄,风月眼睛血红,站在他旁边,狠狠举起了刀,想一刀插进他胸腔!

然而,背后有人飞身过来,伸手便抬住了她的手腕。

“石丞相。”殷戈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地道:“打仗最忌操之过急,过早给自己定了胜负,便会军心溃散,自取灭亡。”

“其实刚刚就算太子指证,本王也不会当场取你们性命。等回澧都再审,太子完全可以说是因为被本王挟持所以胡说的,你石家要获罪,也还有挣扎的余地。可惜你失了理智,挟持公主,对罪名供认不讳。有这么多皇室宗亲在场为证,你石家上下,一个也逃不掉。”

一听这话,石鸿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殷戈止,恨意迸发如山洪,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将他给咬死!

然而,说完这话,殷戈止就收了手,犹自在用力的风月只觉得手腕一轻,握着刀就狠狠插进了石鸿唯的心口!刀切肉绽,皮肉撕拉搅合着肋骨断裂和心脏破碎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刀拔出,鲜血飞溅,染了风月半张脸。

一瞬间,风月觉得自己心里积郁难泄的洪水找到了豁口,终于倾泻了一点儿。

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她扭头,眼神有点恐怖地看向殷沉玦和皇后。

“风月。”瞧着场面要控制不住,殷戈止连忙低喊她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殷沉玦被石鸿唯的死震得没回过神,但皇后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着风月道:“你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余光瞧着这人即将骂出声,殷戈止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面色镇定地道:“此人为救公主,诛杀叛臣,回去是当赏的。只是她太过忠于陛下,听丞相认罪,有些无法自控……封将军,先将这人带出去。”

“是。”封明立马跳了过来,朝风月微微摇头,一只手捏住她两只手腕,捂着她的嘴就将她往外头带。

风月气疯了,张口就咬,伸脚就踹!你他妈才忠于狗皇帝呢!你全家都忠于狗皇帝!

封明皱眉,任由她咬着踢着,愣是将她钳制住了,蹿出门,躲到旁边的屋檐下头去。

“别闹。”喉咙有点紧,封明将她抵在墙上,认真地道:“殷戈止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你冲动会白白丢了性命。”

摇头甩开他的手,风月眼里的神色近乎绝望,声音都嘶哑得不像话:“我本来就没想活着!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就等着今日来取狗皇帝的性命,结果他却死在了别人手里?!你要我怎么不冲动?我现在就想把里头姓殷的全砍了,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满门抄斩!”

说着,便开始挣扎,想挣脱他的双手。

“月儿。”封明垂眸,手上力道没松,语气却软了:“我知道你恨,可你进去也杀不了那么多的人。更何况,殷皇室其他的人并没有大罪过,你这样做,与魏文帝有什么区别?”

冷笑一声,风月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我跟他没区别怎么了?我就算跟他一样丧心病狂又怎么了?没人规定我必须是个好人啊!好人多惨啊,被人杀了全家还必须顾及仁义道德不能杀仇人全家,凭什么啊?都当坏人好了,坏人才痛快呢,活得还久!”

“清越!”封明急了:“他有今日这般的下场,就是因为作恶太多,你也想像他一样不得好死?!”

“对!”认真地点头,风月道:“我就是想不得好死,怎么了!”

双目对上,一方歇斯底里,一方心疼不已。

“我舍不得。”垂了眸子,封明捏着她的手腕哑声道:“我舍不得你死。”

风月一僵,皱眉看着他。

两人之间突然就只剩了雨声,淅淅沥沥的。

半晌,大概是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了,封明苦笑,盯着地面继续道:“尹将军也舍不得你,罗副将也舍不得你,还有史冲、秋夫人、灵殊……那满院子的人都是陪你一起走到现在的,你死了,他们怎么办?还有殷戈止。”

抬头从雕花窗户的间隙里远远看过去,封明低笑:“别看他总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要是死了,他会崩溃的。”

呆呆地跟着他扭头,风月看见了窗户上精致的鹤舞雕花,从仙鹤的翅膀下看过去,殷戈止立于人群之中,神色自若,目光凌厉,正朝着太子和皇后说着什么。旁边的宗亲们纷纷点头应和,廉恒一挥手,外头的护城军便涌了进去,将皇后和太子扣押住。同时,二楼上被监禁着的大臣们也得救了,纷纷下来看情况。

石鸿唯死了,在场皇亲皆可作证太子和石家谋害魏文帝欲提早登基,文武百官骇然,大殿里瞬间一片嘈杂之声。

那么吵闹的地方,殷戈止却一身白衣遗世独立,仿佛什么都惊扰不了他,只在人群汹涌的时候,护了一下观止和灵殊。

的确是不用她操心吧,太子和皇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她的仇,已经是永远也报不了了。

喉咙一甜,风月微微弯腰,终于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艳红的颜色溅在地上,染了封明的衣角。

“月儿!”瞳孔紧缩,封明立马朝里头喊了一声:“太医!”

里头的人争论不休,嘈杂之中,没人听见外头的声音,但看似在走神的殷戈止却是神色一紧,转头便拉着太医出来了。

看着那朝这边大步走来的人,封明一愣,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闭眼的风月,微微叹息了一声。

难得殷大殿下脸上露出那般的神情,她却没能看见,多可惜啊。要是看见了,说不定她会心软一点点,放过殷沉璧,也放过她自己。

庙宇里的大臣挨个出门上车,在护城军的护送之下回去澧都。魏文帝的遗体被放进了龙车,南平表情复杂地坐上去守着,要启程之时,看了看外头的殷戈止。

“皇兄。”扁扁嘴,她问:“你不一起走吗?”

“我稍后就到,你们先回去。”背上背了个人,殷戈止身子却站得笔直,平静地摇了摇头。

南平皱眉,有些疑惑地瞧了两眼,却还是放下了车帘。封明上马,跟在车旁,拉着缰绳没再回头,一夹马腹,便领着车队缓缓上路。

“王爷。”灵殊提着裙子过来,仰头看着他道:“这姿势对主子不太好,您还是将她放在马车上吧——我们来的时候的那辆马车还在旁边停着。”

深深地看了这小丫头一眼,殷戈止微微皱眉,突然觉得她这模样有点眼熟,背脊挺得笔直,神色严肃,颇有风骨。

迟疑地点头,他跟着观止往马车的方向走,余光看着灵殊,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灵殊一顿,扭头笑得天真无邪:“王爷这话问得奇怪,奴婢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从四年前开始就是了。”

“你平时不是这个模样的。”微微皱眉,殷戈止道:“伪装了这么久,有何目的?”

歪了歪脑袋,灵殊摇头:“王爷想太多了,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这一辈子没什么大志气,就是想以后给主子养老,让她有好日子过而已,别无他求。”

马车到了,殷戈止将风月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抱进去,然后冷眼看着灵殊道:“跟我绕弯子没什么意思,不如提前说清楚,省得我用手段。”

见识过他手段的小丫头吓得缩了缩肩膀,跟着进了马车,撇嘴道:“奴婢还是个小孩子呢,王爷也这么堤防?”

“你今日的表现,可半分不像个孩子。”殷戈止眯眼,眼里隐隐有了戒备,甚至伸手将躺在自己腿上的风月给护住了。

灵殊抿唇,耸肩道:“平常主子做的事情,奴婢都知道,只是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吃东西了,让您觉得奴婢呆傻。今日突然机灵起来,您不习惯。但奴婢不会做坏事,倒是想送王爷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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