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张初五终于无需卧病在床。

虽然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身体情况却已经在慢慢改善。

寅时。

天色犹暗。

兄长、母亲还在沉睡。

张初五已经起身,在厨房拿了一柄尖头剔骨刀,细细打磨后用布包裹揣进怀里。

趁着晨光还未完全铺开,一脸阴沉的他迈步出门,直奔东城而去。

东城有一户人家,姓李。

李姓在武清县不是大姓,这户李家更是外来人,男人死后就成了独门独户。

即使是同为李姓人,也极少与这家来往。

家里没了男人,城中没有亲眷,那妇人没了进账,也无帮衬。

仗着能说会道,就做起了媒人。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谚语简短意赅,却也说明在世人眼中,媒人并不是一个好行当。

不过婚姻嫁娶,它又必不可少。

就如张初五,整日寻觅活计,孤身一人,张母就曾托她说个良配。

前些日子,更是把八字贴送了过来。

所谓八字贴,又称庚帖。

上有一个人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乃至祖宗三代的根源。

而张初五的生辰八字,除了张母之外,就连兄长弘一都不清楚。

李媒婆所住地方较为偏僻,就连左邻右舍的门户朝向也与她不一致。

低矮的院落,更是拦不住一位成年男子。

“嘿!”

一个借步起跳,张初五双手压住墙头,腰部发力,轻松越过院墙。

“噗!”

落地声激起些许尘土。

“什么人?”

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喝声。

张初五心头一跳,急忙藏身屋角处一个水缸后面,更是摸出了随身的剔骨刀。

男人?

李媒婆没有孩子,自从死了丈,也没有再嫁,这声音又是谁?

“哪有什么人?”

一个略带娇媚的声音响起。

“不行,我得回去!”

一人开口:“今个儿还要出城拉猪,如果赶不及,那婆娘不会放过我的。”

“我看你是犯癔症了,不会是整宿都想着自家那只母老虎吧?”

随即东房点起烛火,两个人影从床上爬起,悉悉索索穿上衣服。

“你去开门,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你个孬种!”

女声带着不屑:“不就是耍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让她来找我。”

“别,我可不想闹得一大家子都不得安宁。”

男人慌忙摆手:“今天的钱先欠着,等过两日我带几斤肉再来。”

“随你。”

李媒婆披上衣服,推开房门,左右看了眼,嘴角一撇:“哪有什么人?”

男子在他身后系上腰带,如同做贼般探头扫了一圈,这才走了出来。

李媒婆送对方出了门,还不忘叮嘱:“你个没良心的,过几日别忘了再来啊!”

“知道,知道。”

男子紧了紧衣服,大手摆了摆,就迎着晨雾朝城外方向走去。

“切!”

李媒婆嘴角一撇,目送对方远去,这才关门落插,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刚刚转身,一个黑影就迎面扑了过来。

她心中一惊,张嘴就要大叫。

“别叫!”

一把铮亮的剔骨刀横在咽喉,也让她的惊叫停在咽喉。

“敢出声,我就直接割开你的喉咙!”

张初五双眼赤红,手上青筋高鼓,一脸的凶神恶煞:“李媒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知……知道。”

李媒婆战战兢兢的点头:“你是张嫂子家的初五,我……我没得罪你吧?”

“没得罪?”

张初五钢牙紧咬,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何曾得罪过你?”

说着,手上用力,锋利的刀刃已经压入对方肌肤之内。

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别,别!”

李媒婆大惊失色,急道:“初五!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张初五咬牙低吼:“我自问从没得罪过你,你为何下咒咒我?”

“咒你?”

李媒婆眼神一愣,急忙道:“没有啊,初五兄弟,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张初五冷冷一笑:“我的生辰八字除了娘,就只有你知道,不是你还能有谁?”

说着剔骨刀朝前一横,刀刃下已是鲜血外溢,染红了半截刀刃。

“别!别!”

李媒婆吓得面色惨白,双手高高举起,道:“初五兄弟,真不是我下咒咒你。”

“而且,那些东西我也不懂啊!”

“对了,对了!”

她眼神转动,想起一事,忙到:“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

张初五见她表情不似作假,也稍稍松了下手,但刀刃依旧紧贴对方脖颈。

“你说!”

“是这样。”

李媒婆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唾沫,道:“前些日子,我这里进过小偷。”

“小偷?”

张初五皱眉。

“是,就是小偷。”

李媒婆连连点头:“不止是我,城北那里的王婆家也遭了小偷。”

城北王婆,也是一位媒人。

“我们俩别的东西都没丢,只丢了记载别人生辰八字的本子。”

她举手诅咒:“这事是真的,王婆还报了官,你出去一问就知道。若是我骗了你,甘愿受天打五雷轰!”

“……”

张初五面色阴沉,眼神连连闪动。

“不对!”

他突然一拧剔骨刀,道:“你说王婆报了官,你为何没有报官?”

“这……”

李媒婆面色一僵,顿了一顿,才干笑道:“也没丢其他的东西,我觉的没那个必要。”

“没有必要?”

张初五冷笑:“你这里记得的生辰八字,定然不止我一个人吧?偷那么多人的生辰八字,很有可能在背地里害人,你说没有必要?”

“说!”

他刀刃一挺,让对方脖颈鲜血流淌:“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李媒婆脸色大变,急急叫道:“我说,我说!”

…………

洪三土。

城中一霸,身怀武艺,好争强斗狠,据说手上还有人命。

傍晚。

手拿剔骨刀、小心翼翼跟踪对方的张初五,看着洪三土进了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应该许久没人居住,墙上遍是荒草、蔓藤。

“鬼鬼祟祟,一看就没有好事!”

见对方进去后许久没有出现,张初五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他环视一圈宅子,垫着脚摸到后墙位置,借助墙上的蔓藤朝上攀爬。

不多时,他从墙上朝内探出头。

入目处,是一个法坛。

法坛上摆着三牲祭品,前面有两人忙碌。

忙碌之人一是洪三土,另一人竟是米家少爷米君亮!

不多时,两人收拾妥当,朝着后方屋舍一礼:“李师傅,已经好了。”

“嗯。”

有人应了一声,随即房门打开,一人从中迈步而出。

那人面色阴翳,身躯修长,给张初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

此人来到院内,大手一挥,场中阴风吹拂,幻象涌现,竟是慢慢把法坛和几人都掩盖下去。

现在看去,院中一片荒芜,不见丝毫人影!

“咔……”

张初五心中一惊,身躯绷紧,手上的蔓藤也随之断裂。

“谁!”

院中突有人大喝。

张初五面色一变,身子已经从墙上滑落下来。

他想起那人是谁了。

妖道——李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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