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太原,大雪封路,李晔只好暂时留在河东。

河东有大量沙陀人、吐谷浑人、党项人,不过现在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唐人。

李晔没有推行任何歧视、政、策,只要承认是唐人,大家就是一家人。

河东道布政使宋齐丘是个干吏,精通商贸,短短三年,便依托河东特殊的地理环境,将太原打造成通往草原的商业基地,物资集散中心。

南方的茶、丝、瓷通过此地输送进漠南漠北。

人一集中,商业便兴旺起来,茶楼酒楼青楼并排而立。

即便是雪天,生意依旧红红红红火火。

百姓去不了这些高端的销金窟,但可以去忠义堂听书,花上一个铜板,可以乐呵呵的闲坐一天。

说书先生把唐末猛将编成三十六神将,绘声绘色,排名第一的自然是飞虎神将李存孝,第二是铁枪神将王彦章,第三是金枪神将夏鲁奇,第四血剑神将刘知俊,第五右骁神将高行周,还有高思继、郝摧、周德威、史建瑭、李神福、李嗣源、李琼、秦彦晖、李承嗣等等。

民间就好这一口,评书经过加工,主要突出其忠义、武勇。

把李存孝塑造成为心怀大唐,而跟李克用反目的忠臣。

把王彦章塑造为忠义无双的英雄。

李晔听的啧啧称奇,暗叹宣教司的脑洞颇为清奇。

宣教司倒是想把唐将排在第一第二,不过这些人的事迹在民间流传多年,影响力已经打开,并逐渐被神话。

邢州和郓州百姓还为他们建了神庙,时常拜祭。

当然,排名肯定是多有谬误的。

猛将并不等于名将,一个杨师厚、一个葛从周,就是很多神将的天花板,却不在排名之内。

高思继的武勇就不再王彦章之下,只不过出场太晚,口碑和传说都没起来。

河东、河北,历来尚武,这个神将榜一经推出,就收到街头巷尾的猛烈追捧,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过往行商,都津津乐道。

既然是忠义堂的评书,当然是站在大唐视角上来说故事的。

“为什么没有本将的排名?这不公平。”辛四郎越听越不是个事。

如果不是李晔在这儿,估计这厮连屋顶都掀了。

“你又没跟王彦章、李存孝交过手,你打得过高行周、夏鲁奇吗?”李晔瞥了一眼。

人和人之间差距太大,尤其在武学方面。

高行周家学渊源,高家枪四季拳,过了二十岁之后突飞猛进。

夏鲁奇则是天才,无师自通,在战场上滚来滚去,就得了一身惊人的艺业。

辛四郎的三板斧,除了天生神力,就没有特殊之处,这些年又是纳妾又是酒肉的,大胖小子都生了五个,出门前呼后拥,回府有人伺候,日子过的舒服了,身子骨就虚了,不但没有精进,反而不断下滑,连跟薛广衡过招都力不从心了。

而且,他的主要职责是护卫皇帝,没有多少出战的机会,扶余城之战,倒是风光了一把,不过阿保机当时已经是落水狗,身边像样的猛将都没有,即便如此,他还差点被皮室骑兵捅死。

李晔一批评,辛四郎顿时就泄了气,嘟哝道:“这般有眼无珠的狗才。”

旁边的宋齐丘强忍着笑意,岔开话题,“陛下,这民间来的织品、瓷器大多良莠不齐,织品与瓷器若是上乘,有价无市,上品的青瓷与三彩瓷在倭国、南洋有价无市,西川与江南的绣品在大食价比黄金。”

“哦?”李晔只知道丝茶瓷是紧俏货物,一直是中土的摇钱树,却不知里面还有这么多文章。

依稀记得绣品个瓷器在宋朝突飞猛进,景德镇的青白瓷驰名天下,江南刺绣技术与技法也获得极大发展。

这些东西都可以走高端路线,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后世一件唐宋的瓷器拍卖,动辄千万上亿的。

就连茶叶,一旦高端了,就是寻常人喝得起的东西。

“子嵩有何高见?”李晔笑着问道。

“臣以为可设两川织造局、江南织造局、江西瓷造局,邢州瓷造局,募民间能工巧匠,精研技法,得其上品可为宝货,卖与西蕃,得其金银之利。”

似乎大宋就是这么玩的。

唐代没有官窑、民窑之分,上品都是直接送入宫廷为皇家之用。

作为后世人的李晔,当然知道商业的重要意义。

国家也是要搞钱的。

玄宗朝的崩溃,说穿了就是财政匮乏,均田制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不是德宗改革,启用杨炎的两税法,大唐差不多要提前一百二十年结束。

如今国家刚刚结束战乱,损失了大量人口,因此才呈现一种百废待兴、勃勃向上的状态。

华夏历代王朝的崩溃,说穿了都是朝廷缺钱闹的,财富大量被权贵地主们圈占、兼并,国家反而穷的叮当响。

“子嵩此策大妙,过些时日,朕调你回长安,主理此事!”

“臣谢陛下!”宋齐丘满脸惊喜。

他出身官宦时间,又是江西的士子,对丝瓷等物有独到见解。

历史上南唐在他的治理下,民富国强,江淮之地旷土尽辟、桑柘满野。

这些年在外历练的也差不多了。

政事堂的几位太过平庸,赵崇凝忠直敢谏,私德无亏,但民政上乏善可陈。

张承业坐镇一方,让所有事井井有条进入正轨,但缺乏向前走的眼光。

“臣还有一事。”这么好的机会,宋齐丘也就不再隐藏了。

“但说无妨。”

“大唐复兴,商业亨通,不过大宗商品仍用铜钱结算,颇为麻烦,民间大商已经开始用金银交易,此乃大利,臣认为可以铸造银钱、金钱,收利于朝廷,朝廷以可在江陵、汴梁、洛阳、长安、太原等地设立金银行,制定金票,商贾可免去携带金银之苦,民间商贸必定大兴。”

钱庄、交子,这不是银行吗?

银行有多赚钱就不用多说了。

似乎最早的纸币交子也是在北宋初年出现在四川的。

至于金银行,大唐早已有之,盛唐之际,苏州就已经出现了小范围内存储的金银行。

要不怎么说华夏人智商最高呢?

很多后世在西方盛行的东西,其实老祖宗们早玩剩下的。

华夏历史出现的断层太多。

每一次改朝换代,相当于重启。

如果只是汉承秦、唐承隋这种还好说,关键还有文明的破坏者,草原刽子手,辽北的野人,打断了文明进程。

李晔看宋齐丘的眼神都变了,金融人才不好找啊。

经济才是国家命脉。

不过虽然对宋齐丘很赏识,也不宜表现的太过,宋齐丘三十不到,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跑的太快,容易跌倒,也容易扯到蛋。

李晔表情恢复平静,“提议甚好,容朕思虑一番。”

远离了战场,回到长安,并不意味着安宁。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斗争。

台上,说书先生正说到郝摧一人独战七员晋将。

满堂喝彩。

不禁也勾起了回忆,想起很多故人。

郝摧、拓跋云归、阿史那真延、张行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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