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贵人白天的时候才和芳贵人一起给我送过东西,到了晚间居然死了?

嘱咐了海棠和忍冬这两日行事要小心,我托着腮坐在窗前。

“县主不必多想。”锦绣轻声劝我,“宫里就是这样。”

这样,又是哪样呢?

想起宫里的一座座宫殿,俱是红墙碧瓦琉璃顶,日光下犹显辉煌。御花园里美轮美奂,天下美景风流尽集于此。若说这普天之下,哪里最是锦绣富贵,非这皇宫莫说。

然而,就是这样好的所在,却能叫一个昨日还嚣张地要我去给她行礼的昔日宠妃无声无息地死了……

我只觉得,这里叫人感到心下发凉。

锦绣见我情绪不高,也不多言,只出去叫了海棠和忍冬过来陪着我。

她们两个也都有些惶恐不安。

海棠咬着嘴唇,脸色发白,“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呀!”

“明明下午的时候,丽贵人还是好好的。”

我苦笑着说道,“许是发了什么急病吧。”

忍冬摇摇头,“真想早些回去呀。”

谁说不是呢,离开家十几二十天了,想来母亲也为我担心的很。

打发了她们两个人回去睡觉,我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床帐,明明到了夏天却觉得莫名的发冷。

次日一早,我到凤仪宫去给皇后请安。燕皇后见我面色有些憔悴,含笑道:“昨天没睡好吗?”

我老实的点点头,在她膝前蹲下,轻声道,“有些失眠了。”

“想来,是听到了昨日的消息吧?”皇后摇摇头,“说起来,这宫中已经消停了许久。倒是没想到,昨日丽贵人就突然去了。”

她端庄秀丽的脸上,带着一些冷笑。

“有人坐不住了。”

我不明白宫中这些弯弯绕的事情,也并不打算明白。皇后显然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抚摸着我的头发叹道,“我膝下没有个女儿,见了你就觉得投缘。本想着让你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如今瞧着竟还是先让你出去吧!”

说着,他摆了摆手。

凤仪宫中的宋姑姑笑着指挥了几个大宫女鱼贯而入。

“县主,这都是咱们娘娘给你的。”宋姑姑指着那些东西说道,“都是娘娘库里收着的好东西,我从未见过娘娘如此大方。”

听了她的话,皇后也忍不住笑了,含笑斥责道,“这是看着我宽容,才敢如此放肆?”

宋姑姑笑着说:“横竖娘娘这些用不到,做什么白白的收着?我瞧着这些都是极好的,正是该给县主用呢。”

她本来就是皇后的陪嫁,从小与皇后一起长大,可以说是皇后最为贴心的人。主仆二人这样说话,可见感情深厚。

正说着,外面有宫人通传道,“娘娘,九皇子殿下来了。”

“老九来了?”皇后笑道,“叫他进来。”

楚桓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袭素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件浅黄色袍子,领口袖口处都绣着疏疏落落的青竹,腰间是一条巴掌宽的青色闪金绣云水纹如意带。一头墨染似的黑发,用一根白玉簪挽起,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温润儒雅。

“见过母后。”楚桓笑眯眯的给皇后行礼,抬头便看见了我,含笑道,“县主也在?”

我连忙俯身行礼,恭敬地回答:“见过九殿下。”

楚桓避开,虚虚地扶了我一下,“县主何必多礼?他日,我还要叫你一声表嫂。若是表哥知道我竟敢受了表嫂的礼,还不打上我的家门去?”

我忍不住笑了。

楚殇、燕北辰和楚桓,三个人可以说是表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好。楚桓如此开玩笑,倒是叫我没有想到。

毕竟他是尊贵的皇子,又总是一片清隽淡雅的风范,叫谁看了,都要赞一句浊世佳公子。与他相反,披着楚殇皮囊的萧厉,则是一副冰雕雪砌的模样,见到他的人,总有人会被他俊美到凌厉的容貌所慑,要么心旌荡漾,要么就是在他逼人的杀气之下,忍不住会退避三舍。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偏偏感情却好的很。

哪怕对萧厉来说,楚桓和燕北辰两个并不是同类,但他对这二人却极为推崇。虽然他表面上时常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我能感受到,他对那两位发小,还是有些感情的。

然而我以九皇子并不熟悉,听到他的调侃,便忍不住面上一红。

燕皇后笑道,“老九,北辰和阿殇如今都已经定了下来。你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现下可就只差了你。每回我与你父皇为你张罗,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说自己年纪小,又说朝中事务忙,总是推脱个不停。这回呀可是不能由着你了。”

九皇子一脸尴尬,玉白的面孔上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容,“母后总是这样心疼儿子。”

“知道我心疼你就听话。”燕皇后假意嗔怪道,“你只早日成家,叫我抱上孙子,就是孝顺我了。”

九皇子摸了摸鼻子,看神色是十分后悔这个时候跑到凤仪宫来了。

“儿子年纪……”

才说了几个字,就见到皇后横了自己一眼,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皇上驾到!”

外边的内侍扯着嗓子喊道。

皇后一愣,站了起来向外边迎去。

九皇子和我都连忙跟上。

才到了大殿门口,就见皇上身后簇拥着一群内侍,正进了凤仪宫。“皇上这么早就下朝了?”皇后与皇上乃是少年夫妻,情分非比寻常。或许皇帝对皇后并不是男女之爱,然而却是携手共进荣辱与共的情分。这份情分,可比男欢女爱来得更为牢固。

皇帝点了点头,携了皇后的手,一同进入凤仪宫大殿。

“朝中无事早早散了。”皇帝接过皇后亲手倒过的茶,抿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来看着我。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里与他共行,我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说实话,很有几分忐忑不安。

因此,从前我还敢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俏皮话,现在却只剩下了局促。

皇帝似乎没有察觉我的不同寻常,看到了凤仪宫中摆着的那些东西,有些奇怪。

“皇后这是做什么?”

皇后笑着回答,“昨日那几个教养嬷嬷来说,安乐这孩子学得极快极为用心,该教的都已经教过了。如今也已经在宫中呆了二十来日,我想这宛如那里大概要担心了。这不正与她说,等过了晌午就把她送回去。”

皇帝听到母亲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的眼睛中,带着岁月沉淀后特有的光泽。从中我能看出,那么一丝丝的怀念与眷恋。

垂下眼帘,我心中有些冷笑。

皇帝对母亲果然是痴心吗?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吧。然而叫我说,他之所以对母亲念念不忘,其实,是因为求而不得吧?

因为不能拥有,所以母亲在他心中永远是最珍贵的。

但这并不能在我有一丝丝的感动。他宠爱和母亲相像的丽贵人芳贵人,甚至前世,在母亲死后,丽贵人做到了贵妃的位置。这样的移情只叫我觉得恶心。

皇帝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只对皇后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便遣人送了他回宁国公府。沐骞这小子如今正忙着准备婚事,一应的大婚流程,走的是急急忙忙的。叫安乐回去帮着林师妹照看照看,也不错。”

“是,我知道了。”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没想到,定北侯那样粗豪的汉子,竟然还有这样急吼吼的时候?”

说着又叹息了一声,“宛如好福气。”

皇帝没有就着话头继续说下去,视线却落在了楚桓的身上。

只是因为这个儿子实在太过玉树临风,皇帝肃然的面孔上也带了几分笑容。

“我记得前几日才交了你一份差事,可做完了?”

九皇子连忙上前回道,“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剩下的小细节并交给了底下人去做。”

皇帝点点头,“祭祖大典非比寻常,你要用心。”

“是。”

皇后听得皇帝竟然叫九皇子负责祭祖大典,不由得吃了一惊。但是后宫不得干政,她有诸多的担忧,也只好掩饰下去。

祭祖大典三年一次,能够负责祭祖大典,对于一位皇子来说是极大的体面。先皇,皇帝在皇子的时候,都曾经负责过祭祖大典的筹备。

可以说,叫九皇子筹备祭祖大典,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暗示,叫人明白九皇子的地位。毕竟,九皇子是唯一一位记名在皇后名下的皇子。

这次祭祖大典过后,本就顶着嫡子身份的九皇子更要水涨船高。

然而风险并存。

祭祖大典龙中庄穆,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九皇子恐怕会失了帝宠,更会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皇后自然会担心。

正要和皇上说什么,外边小太监跑进来,“皇上娘娘,外边瑾嫔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皇帝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皇上叫她进来吧!”皇后劝道,“也许是她查丽贵人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皇帝这才松了眉宇间的厌倦之色,“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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