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夜昨天叫那个气啊,好心都被当作了驴肝肺。

他醒来时,看见自己雪白的肚皮上赫赫印着两只大黑脚,顿时气毛都炸了。气呼呼地跑出去,却看见罪魁祸首挽着个男人并肩坐在山门台阶上一边吹风一边赏花赏月赏秋香,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哲学——伪,他都快被气得脑溢血了。

六百年的内丹,救了一条小命,换来的却是她铺天盖地的脚板压顶,真叫人情何以堪!

想当年,六界女子,哪一个不是见了他就神魂颠倒,如痴如醉,可为什么偏让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这样一位杀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他未必会捶胸顿足,一脸悔意地去缅怀他那六百年修为,可他不服,非常地不服!凭什么他用那宝贵的修为换回了一条白眼母狠?不行,他得找机会报这一脚之仇,至少她得让他啃个十来回,才够解气!

茶小葱同奇穷奇苦一起向玄奇殿进发,婪夜尾随其后。

没想到这仇不用他报,老天先帮他报了,茶小葱连玄奇殿长啥样都还没见到,便被一个响雷劈昏在地。

婪夜亲眼看着茶小葱像条软绵绵的挂面,瘫倒下去,顿时乐傻了眼,他心想着,真是老天有眼,这什么仇什么恨都报完了。但一转念,又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茶小葱究竟有几两肉几分手底功夫他比谁都清楚,可再也没有第二颗仙狐内丹来帮她续命。

他站在一棵草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端极派两名女弟子上前为她施救,但那个尖脸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那个大脸的干脆转身走了,他心里一沉,哪来顾得在一旁继续乐呵,趁着那尖脸小姑娘没发现,就爬上了茶小葱的身子。只是……他没留意自己站在了“人身”的顶峰位置。

茶小葱确实昏了过去,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同时五脏六腑的气流也跟着恢复流转……本来她很快就会醒了,没想到那两个小丫头不懂医理,两道真气一输进来,刚好截住了她的内息,外力与内力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齐齐卡在了胸臆之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一口浊气悬在半空也是吞吐不得。

她不会自己导气,也弄不清究竟是出了神马妖娥子,只听见身旁的奇苦哭得跟死了娘一样,她想叫又叫不出,想起又起不来,只能这样直躺着挺尸。

方才奇苦搂住她的头抬起的时候,胸中憋郁的那口气好像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可这姑娘一放手,又死死地卡住了。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狐狸还来参一脚,如果说他是踩在她脸上,倒也认了,算是她还给他的,可这个色胚还真会选地方!那四条腿一落下,茶小葱肺腑之中真气乱窜,像几个电钻在心肺之间大兴土木乱钻孔,痛得死了活,活了死,那滋味好比在天堂与地狱……哦不,简单说,就是在六界之际穿梭。

茶小葱以前练的那都是外家硬派功夫,哪懂得什么理气、导气,实实在在被婪夜这么一次“袭胸”,胸头肉都快被挤炸了!

“茶小葱,你醒醒!”

婪夜站在她滴浑圆上尽说废话,她丫要是能自己转醒,还用得着那么纠结么?

茶小葱的眼皮动了动,咬着牙暗自翻白眼。婪夜公子你丫很爽吧,站在上面还不肯下来了,这狐狸不会有恋胸癖吧?那可真够可怕的!

婪夜叫了半天见茶小葱没反应,扬起狐狸爪子一巴掌拍在茶小葱脸上。

茶小葱气疯了,这个时候不帮她理气,居然还动手打她?她知道了,一定是货对她昨天踩肚皮的事怀恨于心,今天根本就是来看她笑话的,死狐狸,最好是庆祝她以后也别醒来,不然她见一次打一次!

哼!

想归想,意念是没法杀人的,她没那么高修为,此时茶小葱的脑袋里就算有千军万马奔腾号呼也没用,她还是那么直挺挺地躺着,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好像比之前挺得更直了,简直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婪夜甩了她两巴掌,见她没什么反应,终于下定决心,伸爪子扒开了她的牙口。

狐狸湿漉漉的秀气鼻子轻轻地点她一下,紧跟着,一条软绵湿滑的舌头伸进了她嘴里。茶小葱立即拥有了一颗绝对想死的心。以往在梦里,都是与人形的婪夜接吻或者互啃,这是她第一次有意识全方面感觉自己在同一只小动物进行跨越种族与体型的湿吻试验。

她想叫,可是叫不出,那个奇苦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居然看着狐狸非礼她也不出声。

茶小葱又哪里会知道,这玄奇殿建在灵山之尾,周围飞禽走兽,灵奇百怪应有尽有,有算有根石头柱子跑来跟她跳恰恰舞也是见怪不怪的,何况灵狐本是灵山上的常见之物,这类灵兽素来与人亲近,喜欢与人抱抱舔舔也是正常。奇苦本来还在发呆,回头突然看见一只漂亮的白狐正津津有味地舔着茶小葱的嘴,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哪还会去管狐狸是不是在非礼这位未入门的小师尊。

婪夜想用舌头抵开茶小葱的气门,可是茶小葱喉咙哽得太紧,就一道铁闸似的;茶小葱要叫非礼想骂人,可惜她的舌头僵直不能动,只能由着婪夜的舌头在她嘴里肆虐。

茶小葱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细密的吻,死狐狸都快吻进她的气管了,真是气人。可是气恼之余,却不知为什么,又有点高兴。

很矛盾的感觉,如果用一个很老套的词来形容,就是“欲拒还迎”!

她,她她她居然有反应了,而且是生理反应!

婪夜本意只是想通过仙家吐纳之法帮助茶小葱吐故纳新,理顺内息,却没想到两人肢体接触竟产生了不该有的杂念,而这久违的杂念包拢着他,在他心底用力磨擦生热,急剧升温,最后竟燃成了一把明火。这把火越烧越旺,只烧得他口干舌燥,他低头看着茶小葱起伏的胸膛,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已经自然恢复了呼吸,而是……他感觉得身下这具漂亮而有活力地胴体在召唤他,唤醒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与她的纠缠,变成了真正的吻,真心实意的,或者还带有一丝小小的得意,一点小小的满足。茶小葱轻轻地“咦唔”了一声,几乎低不可闻,可也就是这一声低吟,糯软缠绵,听得他的心都快化了。他加深了那个吻,而被吻的那个也慢慢有了回应,由笨拙而生涩转向了灵活,甚至于挑逗。他血脉贲张,却恨自己现在是只狐狸,没机会完成整套动作。

茶小葱终于没有那么憋闷了,也许是气过头了,也许是兴奋过头了,也许还真与婪夜那个土匪式的掠夺之吻有关,她的气息渐渐平和,一道清新的脉流自四肢百骸聚拢而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真气,这股真气悠悠转转,在一人一兽之间回荡,飘移,就在两者呼吸贯通的瞬间,它寻得了一处新的着落,茶小葱身体里瘀积的气流竟然全数贯注到了婪夜的七经八脉。

婪夜身体一沉,伸手,猛然扣住了茶小葱的腰身,将她压在草地上。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声尖叫,差点震烂了他的耳膜,一个带着强烈哭意的声音斥道:“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快放开茶师尊!”

紧跟着,白光迎面而至……奇苦惊吓过度,竟然不顾茶小葱安危,拔剑便向婪夜刺去。

奇苦年纪尚小,且自幼在山中修行,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未能领会,她起初只当是灵兽对茶小葱示好,便好奇多看了一会,谁料,这只通体雪白的灵狐舔着舔着,竟化成了人形,好像还想干些蜡竹师尊说的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她想都没想就要拨剑斩妖,要知道这关乎茶师尊的名节,绝不容有分毫怠慢。

婪夜正值全身戒备最为松懈的时刻,哪会料到自己居然会突然变回人形,又哪会料到这胆小如鼠的端极派小丫头的剑势如此之狠辣,他来不及躲闪,被长剑削断一缕青丝,震怒之余,刚想还手,却不料身下的人儿一个翻身,尖叫一声“非礼啊啊啊啊啊”,抬腿将他踹了出去。

花啊,你因何如此飘零……周遭花花绿绿的奇花异草转瞬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漩涡。

婪夜飞出去的同时,也顺势躲过了奇苦的平平而至的第二招,他很快清醒过来,翻身勾住了只花盘,盈盈落下,立在了花芯上。他身法优美,落点轻盈,奇苦被他的姿势惊住,下一刻她看到那张晶莹如玉刻的脸,立时就呆住了。师父说妖怪变成人之后都很好看,可没想到是这般地,迷人……

飞出去的长剑,“铮”地一下,插在了路旁的树干上。

“死狐狸!袭胸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啃我,给死下来!”茶小葱站在花盘底下,气得满脸通红。

婪夜见她眼神迷糊,脸上红晕未褪,回想起方才的旖旎风光,不由心中一荡,勾手道:“怎么?还想继续?”

茶小葱单手护住领口,向奇苦一伸手:“借剑用用!”

谁想奇苦此时就像见了狐狸哥哥的小白兔一般,整个身子都快化了,她根本没注意到茶小葱在说什么。

茶小葱瞪了奇苦一眼,转头看了看安然插在树上兀自嗡鸣不已的长剑,特么插太高了,够不着!她脸色死沉,弯腰拾起了脚下的柳条:“给我下来!”

婪夜根本不甩她:“你上来,我便下去!”

人家是得了便宜会卖乖,他这叫什么?还真爬她头顶上站着了?茶小葱觉得脸没处搁,咬牙寒声道:“好,你说的!”跟着念出一句法诀。

婪夜笑了笑,好以整暇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念狐咒会有用?”

别开玩笑了,这还是他教给她的,徒弟怎么可能赢得过师父?特别是像他那么优秀的师父!

茶小葱也是没有办法,她用不了腾翔术,上不去那么高的地方,索性把她以前学会的那几套把式全都演练一遍,就当是泄愤吧。

可是****运一上来,谁也挡不住。

婪夜的笑还没从脸上褪去,茶小葱的法诀念完了,那支平平无奇的柳条,就在她手上缓缓触动了生命的奇迹,原本枯死的枝丫,突然长出了碧绿的柳叶,柳枝似听懂了茶小葱的指令,在生出碧叶的同时陡然伸长,蜿蜒扭曲着如同一条细蛟,朝婪夜落脚的地方卷去。

婪夜大惊失色,从花盘上一路纵跃,避开那凶猛的柳条,谁知那柳枝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方向一转,沿着婪夜跳跃的轨迹一路抽打。直打得花瓣花叶四野纷飞,闪瞎了人眼。

而真正最吃惊的却是拿着神奇的柳条充当爱思爱木女王的茶小葱。

这就叫缘分哪,那根破烂柳条平时放在花瓶里,就算要拿来补菜篮,也未必有人会愿意多看它一眼,现在倒好,物尽其用。

茶小葱觉得这柳条比那些刀刀剑剑好用多了,真是天赐神器。

“你敢谋杀亲夫!”婪夜虽有千年根骨作底,但毕竟没有了内丹,功力也就只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仙门弟子,逃亡速度更是大打折扣。

“嘴上还想占便宜!”茶小葱狞笑起来,提鞭便追,这一路摧枯拉朽,不知斩断多少花花草草。

“茶师尊!”

“茶姑娘!”

“茶小葱!”

“死女人!”

几个不同声线交织传来,茶小葱与婪夜同时打住,回头望去。却只见硕大的花瓣草叶堆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草汁的清香,奇苦站在那堆垃圾堆上云鬓凌乱一脸焦急。

“轰!”

一道金雷自空中落下,那柳条有灵性,无风摆动竟然迎身击上,只见一道巨大的金色光球被柳条缠住,抛了出去,接着,众人听得一声巨响。五彩的枝叶腾空飞扬,茶小葱转身,依稀望看一角飞檐自一片狼藉中显山露水。

奇穷带着慕容芷才和暮云卿赶来,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良久,慕容芷才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脸木然地吐出几个字:“破了,玄奇之阵,居然就这样被她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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