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姬眼见着玄执明甩门进去,赶忙上前要扶起那兀自在地上挣扎的青衣小童,万俟正来不及回答茶小葱的问话,转身要去拉她,却见她飞快地穿过火海,来到了青龙身边。她居然不怕火!端极派众弟子仿佛看见了第二个茶小葱,脸上纷纷露出了惊异之色。

“我都认错了,你起来嘛!”怜姬伸手去拽青龙的胳膊,却被他狠狠地打了回去。茶小葱听到万俟正变粗的呼吸,知他是真的着了急。

“我的事,不要你管!”这是茶小葱第一次听到小青龙说话,声音不大不响,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只可惜,怜姬根本就不怕。她的小手已经揪住了青龙,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拉扯。青龙挣扎了几下,或许是因为伤得太重,根本拗不过她,一张俊秀的小脸黑沉沉如铆上了一层乌金。

万俟正看青龙没有动手打人,打自松了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茶小葱叫万俟渊进去书房后,怜姬对门口的两只呱呱有了些兴趣,曲嫣觉得这院子里一年到头都在下雨,也不适合孩子玩耍,也同意带怜姬出门逛逛,谁知这小丫头一出门就听到了来自玄武塔的铜铃风响,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魇,小丫头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爬上塔去摘铃铛,万俟正与众弟子拦也拦不住。

后来还是青龙出来将她拉了下来,没想到一言不和,两人就拧巴起来,紧跟着怜姬就动了手。她这一巴掌颇有些茶掌门的风格,万俟正与青龙都没反应过来,青龙的俊秀小脸上就多了五个手指印。小青龙本来是要还手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看着怜姬居然有些动弹不得,等到大家看见执明一脸冷霜地从殿里出来,小青龙已经被他挥手扫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茶小葱看到的那一幕。

弟子们正为着怜姬能穿过玄武的幽冥火海而感到啧啧称奇。

“我爷爷说,做男人不能小心眼。”怜姬绷着小脸教训小青龙,但抬头看见他脸上的五指印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抬头几次。才敢认真直视,却是探手向他脸上摸去,“还痛不痛,我哪知道你躲不过去的……”

青龙向后闪出一步。黑着脸道:“那你爷爷又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在男人脸上摸来摸去!”他目光忽闪,朝着茶小葱站立的位置瞪了一眼。回头要离去。却被火海困住,进退不得,只得背对着怜星。站在了火圈边缘。

怜星转了过去,还想摸,却别小青龙“啪”地拍开了爪子。

万俟正抓耳挠腮,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将人拉回来,却见茶小葱一条腿已迈进了火圈。其实想想也就清楚了,怜姬与她一样都是寄居力量的灵体,能够做到海纳百川或许不容易。但对其它灵息也不排斥就是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茶小葱才学得会狐火。而怜姬才能踏入火海。

她扬了扬衣袖,将五行换至水格,广袖起落间,青龙面前的火焰就被灭掉了一大片,众弟子从来没见过茶小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术救人,忍不住各各惊叹。青龙对茶小葱还怀得恨意,依旧是爱理不理,只是略略瞥了怜姬一眼,一脚跨出了火圈的缺口,与茶小葱擦肩而过。茶小葱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着怜姬又脏又黑的小脸,有些好笑。

“姐姐……”怜姬目光闪烁地左右看看,又看向高塔上摇摆的风铃,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个不能摸,我……”她看着青龙童子越来越远的身影,心焦得不知要怎么好。

茶小葱摸摸她的脑袋,摇了摇头:“那塔上那么高,为什么不让小正哥哥帮忙去拿?”

怜姬抿了抿唇,偷偷地看向青龙,支吾了半晌,不知要怎么表达。她哪敢说是为了当着青龙的面要逞强,才不许万俟正动手的。但见茶小葱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收起了忐忑的心情。小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天真与好奇:“姐姐,这个小弟弟,也是住在这儿么?我能常常来找他玩么?那个很凶很凶的黑衣爷爷的是什么人?他讨厌怜儿么?”

茶小葱有点哭笑不得,青龙不知比她大了几百岁,却被她叫成“小弟弟”,玄武执明的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与万俟正不相上下,却被这丫头唤成了“爷爷”,万俟家族的常识教育还真是缺简得可怕。她抱起了怜姬,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那个小弟弟是住在这儿没错,不过他却有个很厉害的师父,他师父不喜欢女娃娃,所以才那么凶。”

“那个凶凶的爷爷是他师父?他真可怜……”怜姬远远地看向青龙。

没有人注意到,青龙离去的背影有点发僵。

茶小葱没再说什么,叫弟子们收拾了残局,吩咐万俟正带着怜姬回玄成殿,自己则绕过玄奇殿,向端极灵山去。不知何时自心底涌起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自己该同婪夜说点什么,但想起之前他的刻意逃避,心里又有些不爽。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融入到他的世界里,可是回过头来一看,却并不是这样。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又远了。这样触之不及的疏离,令她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

茶小葱知道玄武并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有点讨厌自己,或者说,婪夜身边的人都有点这样的。可是刚才执明的话里,似乎还包含了别的意思。就是这一点语焉不详的理由,给了她一点靠近他的勇气。

“陛下他已经歇下了。”就在她伸手去推那扇紧闭的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孤红的声音。她蓦地停下了步子,听着孤红一字一句地道:“王后若没有要紧事,请明日再来吧。”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垂下的乱发遮不住尖削的下巴,茶小葱根本没法单凭这一点想像他还拥有那张倾城容颜时的气质与风度。从一开始。他都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茶小葱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叫我王后,就不该来拦我,我去见我夫君也不行么?”

孤红抿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不行。”

茶小葱转过身正对着他,端极灵山上的积雪未化。淡淡的月光投射着清泠的银光。映得孤红的影子薄薄的,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茶小葱扬起眉毛:“为什么不行?还是说,你们有事瞒着我?”

孤红的上唇收紧,洁白皓齿在唇上咬出了几个牙痕。却犹豫着不肯出声。茶小葱受不了他这样婆婆妈妈,转身推开了房门。迎面一阵冷风吹来,拂开了对面的轻纱。房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扇冷窗空对正门,凉凉的是穿堂的风。婪夜居然不在屋里。

“人呢?”茶小葱冲到榻前。突然弯腰下去,掀起了垂下的床单,看清楚了之后,才得又站起来,望着那摇曳的窗叶发呆。

“……不知道。”孤红喘了口气,却是放松警惕的样子。茶小葱愈加确定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

“他不愿意见我?”茶小葱想起婪夜先前的表现,心里有了些底。她失望地退后两步。靠在了门边。孤红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不想见我。好歹也得给个理由啊?死狐狸!”茶小葱大声道,“你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躲着我又算什么?就算是我错,也得让我知道错在哪儿啊?婪夜,你给我出来!婪夜!”她跺了跺脚,不甘心地放出几道灵息,却被孤红放出的灵息挡住。风吹开了垂挂在脸上厚重的长发,陡然露了一双满含怒意的眼睛,那熊熊怒火,竟比看见了仇人还要可怕。茶小葱一时没消化这眼睛里的含义,被慑住了。

“王后请回!”孤红的语气与表情绝对是一百八十度的反差,只是茶小葱却能从这语气里听出更多的无情。

“好,回就回,我回去了,你就别想再见到我!”茶小葱瞪向那空荡荡的房间,缓缓地挪出两步,脚底一滑,来不及稳住身形便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向山下奔去。她的速度很快,紫色的衣袂一闪,整个人已经无影无踪。

良久,孤红重重地叹了口气,从他身后慢吞吞地走出一个人来。雪夜风寂,只有一头白发比松柏含雪更为夺目。

他望着茶小葱离去的方向,失神片刻,突然认命地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离去,她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再也没有能力掩饰自己,所以只能一步步远离。

“孤红,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头发变回以前的黑色?”他怔怔地望着,自唇间逸出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

“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已经不能再靠近她,你会死!”不知什么时候时候起,婪夜的脸上有了皱纹,虽然细细地看不太出,却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几十岁。孤红从来没想过,自己心目中丰神如玉的王者,居然会变成今天这样狼狈。“双修之术与采补之法并无不同,如能相得益彰,必要修为相当,现在她得了玄武之力,陛下……你……你这又是何苦?王后自有路要走,却不是如今这般。”没有听说会有这样走火入魔的爱恨,孤红觉得婪夜一定是疯了。明知道茶小葱的修为一拔冲天,他还想着与她做那事,到最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孤红想不到有什么理由非得让婪夜赴死不可。

婪夜白衣白发随风飞扬,舞动的丝缕很快便挡住了他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宛若一尊白玉雕塑:“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现在说来,是生是死又有何重要,人之一世,不过百年,我未必会活着比她短。她能越六界,亦能救出我族子民,以前的我,就是死一万次,也做不到这一点,她却能轻易做到,你觉得我是在为她牺牲,可是又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曾经厌世,曾经绝望,他曾经挣扎到无以复加,直到遇见她。他起初是那么讨厌她,本着一颗破罐破摔的心,用婪珂那六百年修为去救她一条小命。也就是因为那不经意的救与被救,将两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只是没想到,她还是会伤害到她。

孤红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陛下可以修成天狐,一样可以问鼎神界,达成所愿,大可不必如此……”

“天狐?一百年,还是两百年?不错,仙狐族可以等,可是魁麟却不想等,我们没有时间。还有……”婪夜低头看一眼白如银丝的长发,轻声道,“既然同心红线没有生效,那她还有一次生死轮渡,生或者死,老天说了算。我能做的,只能是令她在遇劫之前变得强大一点,更强大一点,别无所求。”

不,也许他还想求,他想求更多,哪怕是多一些时间好好相处也是弥足珍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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