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潜入之于暗渊(七)

同一时间,爱琴海的海底。

广播在[冰晶号]潜水艇的船舱里回荡:"各位注意了,十分钟以后我们就会通过伊斯坦布尔海峡。那里的河道非常窄,是进入黑海登陆罗曼尼族领地的必经之路,预计会在那里遭到伏击。"

听完这个之后,白熊人少年伊莱恩紧紧抓住身旁的康士坦丁的手臂,似乎是在寻求安慰:"我,我们会没事的,对,对吧?"

"这艘船上的人个个本领高超,我们会没事的。"康士坦丁应答着,但他的声音中也不免带着轻微的颤抖。

普通的作战行动或许还不能撼动这名少年的胆子。但这是在深海,寂静无声,冰冷黑暗的深海。

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可能会被十几吨的水压直接压成肉泥,葬身海底成为鱼虾的食粮------想到这个,不论康士坦丁多么勇敢,也难免瑟瑟发抖。

毕竟,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总,总之,我们先到控制室里去吧。"康士坦丁站起来催促道。他以为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就会不那么害怕。

"我,我走不动。我的腿......"

白熊人害怕得双腿发抖。

康士坦丁不免一阵犯愁:"你不至于胆小成这样吧?快点起来!你这大块头,我可背不动!"

白熊人努力试着站起来,好几次都失败了。他的双脚软得如同海绵,在无力地抖动着,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对,对不起。你自己去控制室吧。我留,留在这里。"伊莱恩一脸沮丧。这个幽暗的船舱显然不是躲避的最佳选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么我也不去了,在这里陪你吧。"康士坦丁低声答应道。

"你,你并不需要......"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康士坦丁再次坐了下来,靠在白熊人少年的身旁,"爸爸似乎不太喜欢你,但是,嘿,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只需要把你这胆小的缺点给改正过来......"

"那...那大概是不,不可能的......"白熊人低头叹息着,也紧挨在康士坦丁身旁,"可怕的东西......永远都是可怕的。"

他从幼年起就一直在狐人们的研究所里长大。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把白熊人少年内心的一切自信和勇气全部摧毁殆尽。

[一个没有勇气的人]。或许在很多人眼里,甚至在收养了伊莱恩和康士坦丁的盖亚骑士卡多尔眼里,伊莱恩就是这样的窝囊废。白熊人早已习惯了众人看自己时那种充满轻蔑的神色。

而康士坦丁的眼中,则充满了纯粹的怜悯。这也让伊莱恩感到难受。

白熊人少年无数次想要鼓起勇气,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但都失败了。关键的时候仍然会害怕得双腿发抖,仍然是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这就是他的命运:被黑暗吞噬过,便再也没有资格拥抱光明。

即使能够暂时逃离黑暗,总有一天,黑暗还是会再次赶上他,把他的一切吞噬殆尽。

就在伊莱恩蜷缩着身子想要低声哭泣的时候,舱门唰的一声打开了。

一道明亮的光从门外射入,继而是一个人影:"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控制室集合。"

"嗯......?"白熊人眯起眼睛,试图迎着门外的光芒看清楚那个人影是谁。

那高大的,全身带着金属光泽的人影,是龙人魔像博尔斯。

"伊莱恩在发抖,走不动。我得在这里陪他。"康士坦丁解释道。

"这样吗?"博尔斯走进船舱,向白熊人伸出一只手:"来吧,孩子,我们走。"

"博尔斯先生......"白熊人还是有点犹豫。

龙人魔像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白熊人少年伊莱恩。

魔像的银色眼睛里充满了某种情感。它不是怜悯,也不是鄙视,它是一种纯粹的......

[关怀]。

伊莱恩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很久,很久。他不知道这种关怀因何而来,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关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让白熊人十分疑惑,茫然不知所措。

"这样也站不起来?要我抱你吗?"伯尔斯见伊莱恩在发呆,就多口问了一句。

"我...我能......."白熊人涨红着脸,伸出手去抓住博尔斯的手。

那张金属的大手非常粗壮有力,如同钢铁支架一样,支撑着白熊人伊莱恩顺利地站了起来。

------双腿发抖,酸软依旧。

然而,博尔斯的手上似乎传来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份力量让发抖的白熊人稍稍好过了一些。明明是无机质的金属手臂,却比常人的手还要温暖有弹性,这是多么奇异的感觉。

那是似曾相识,熟悉而又陌生,素未谋面的亲人的手。碰触着这只金属手臂,白熊人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并不软弱。"博尔斯低声说,"你只是经历得比其他人多,开始害怕这个世界的黑暗而已。"

伊莱恩不说话,努力地抑制着眼眶里的泪水。

博尔斯继续说:"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学会不去害怕这个世界的黑暗,并与它对抗到底。"

伊莱恩抹了一下眼眶。

"在那以前,我会借你一只手,扶持你走下去。"博尔斯道,"现在------你能走吗?"

"呜...嗯......"白熊人少年使劲地抹着眼泪,一边静静地哭泣,一边在博尔斯的搀扶下往外走去。他只顾得抑制住自己的哭,都忘记了双腿发抖这个事实了。

满面疑惑的康士坦丁也一起跟上。龙人魔像博尔斯似乎对白熊人伊莱恩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这份关心到底从何而来,康士坦丁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跟在二人背后,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却隐约感觉到他们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同样看着这一切,在船的走廊里远远注视着博尔斯的举动的大法师默林,脸上划过一阵忧虑:帕帕洛夫的影响果然体现在龙人魔像博尔斯身上了。

而且,这个影响越来越严重,博尔斯的人格开始和帕帕洛夫重叠在一起了。

------[过去的亡灵]吗。只希望这个过去的亡灵不要让计划出问题。

世界之壁的主钥匙就储存在博尔斯体内,事情一旦出了差错,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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