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情思百转千回叹

云淡风轻日,太医照例去给董美人请脉,却在把完脉后说出一番断言:“恭喜娘娘,此腹中乃是公主。”

董可盈大惊失色:“太医何出此言?”

一旁守着的王姝心腹急急将王姝请来,正巧闻得太医的解释:“娘娘,此脉象颇为明朗。分明是阴气滚滚,而娘娘不喜酸涩食物也应得一句俗语,酸男辣女。”

王姝听过这话,嘴边牵起笑意,她安抚董可盈一番后便前去拜见萧元启。萧元启正在上阳宫中,自从回宫后,他却是心绪难安。每每闭上眼便是沈思容的身影翩若惊鸿一般在清明灵台之处飘荡。

而沈思容此番回宫后,对他亦是万分之疏远,念及昨夜,沈思容为了董可盈一事与他软语说了几句后,萧元启一时起行,想她弹奏一曲,她却推脱拒绝,更是不欲留他就寝。

萧元启拂袖而去,并不曾去寻那后宫佳丽,而是孤身与上阳宫书房坐了一夜。

此刻见王姝前来,他眉间显出淡淡的不耐。

“出了何事?”

“皇上,方才御医断脉,证实董美人腹中是小公主,臣妾恳请皇上让臣妾继续照看董美人母子。”

王姝头上的珠翠轻晃,她说出这话是有缘故的。原本皇上许她以妃位是想抱住董可盈的孩子,现在已经确定那孩子是个公主,留下又有何妨。可她确实一举两得了,既得了妃位,也拉拢了长公主之母。

萧元启凝视着王姝许久,那目光好似在琢磨什么。他最终是答应了王姝所求,王姝笑靥如花,却让萧元启心头烦恶之感生出。

他放下手中御笔,径直往永庆宫而去。

……

“娘娘,何故躲着皇上?”寒梅憋闷了许久才大着胆子问道。

沈思容拿着手中的芙蓉花金簪挑着未点的烛台,那灯芯在拨弄下随之而动。

“本宫并非是躲着皇上。”沈思容幽幽说着:“寒梅,你可知道这灯芯为何能随着拨动而变化吗?”

寒梅摇了摇头,无话而答。

“只因为它别无所求。就如那笼中的黄鹂鸟儿,从来不知外面的世界便能够安逸的在笼中生活,但是若有一天,它飞出了笼子,有了心之所向,你说,再回到笼中之时,心情还能一如既往吗?”

沈思容婉转地叹息出声,她便是这黄鹂鸟,原本以为在深宫中,与他并肩而立便可,可是那醉湖二度,让她再也不想拿自己的全部,去换这诡谲后宫中君王的一时爱恋了。她想要的,依旧是月亮光华之下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娘娘说的,奴婢不懂,可是娘娘,皇上对您是情深似海啊。无论如何,也莫要辜负了皇恩才是。”

寒梅的话换来沈思容哑然笑意,回宫后,她是独宠于后宫,可是董可盈的示好提醒着她,这些千万美色,均是他的妻妾。

“谁要负了朕恩啊?”萧元启悄然踏步而至,也不知方才的话被他听去了几分,沈思容略显尴尬,她起身行礼后便打发寒梅退下。

沈思容的眼中少了羞赧与柔情,只有恭顺与谦卑。

萧元启注视着眼前熟悉却陌生的沈思容,心头犹如钝钝的搓痛感……

他眼中不断涌出的伤心之感似乎要将沈思容给淹没了,她好似在回到宫中的那一刻就变了,或者更早,在回宫的路上。

是的,萧元启不懂,他不明白沈思容的变化究竟为什么。而沈思容却不会告诉他,她不愿在这后宫暗箭中夺得他的疼宠。在这深宫之中,便是有了深情,也只能辜负。那么,她宁愿自己独自藏着这份浓沉馥郁的情。

又一次,萧元启带着气性与失望离开,沈思容知道,高傲如他,怕是很久都不会来永庆宫了……

沈思容心头放着一桩大事,惠安皇后之事。她想尽早将事情查个清楚,也好圆了萧元启的心愿。可在她抽出时间去查此事之前,宫中果真如同她所料想的,起了滚滚风云了……

一行黑鸦从天空中缓缓飞过,凄厉的叫声让人不免一阵瑟瑟感,天边的乌黑云朵渐渐靠近了来,好似要往下掉一般。午后的宫闱中,一派的沉静。

而在王姝的墨华宫确实极为热闹,她今日圣宠不倦,已被封做了贵嫔,那一宫之主的样子做得很足。

“贵妃娘娘到。”

沈思容敛去今日的柔软心绪,一派冷然跃至脸上,眉宇间更显得清冽出尘,飘然走向上座,也并不客气。

“颖美人究竟出了何事?怎么会突然暴毙?”

森冷的声音从沈思容心底幽然而出,在众人不可察觉之下,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前些日子,她都还说着自己要去看万颖。可是转瞬之间,她便已经死了……

并非初闻人之生死,可是在她身边,却是第一次。

沈思容不觉挺直了背脊,深宫中的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吗?

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妃嫔,沈思容攥紧了手。谁是凶手……又或者,在座的人人有份?她不禁一阵悚然,垂下的眼眸再抬起时依然不见了氤氲,她,不害人,却不是能够轻易为他人所害的。

眼眸中光芒利落,沈思容提声又问了一次:“颖美人究竟出了何事?”

王姝嘴角淡淡抽动着,她摸算了下时辰,皇上怕是快到了,于是王姝福身道:“回贵妃娘娘,颖美人昨夜被人发现私会宫中侍卫,随后吞金而死。”

“私会?那与颖美人有私的宫中侍卫呢?此时何在?”沈思容自然是不信此番言论,她听着王姝的话,问及另外一个当事者。

王姝沉声答道:“那侍卫见行迹败露也以自刎身亡。”下位所坐的妃嫔听闻后妃与侍卫有私,无不惊异万分,这有违纲纪女德之举让众人不禁都露出鄙夷之态。

沈思容凝神道:“这么说来,便是死无对证了……”

殿外一名太监模样的人张望着,沈嬷嬷见状从侧面快步出去,问清了原由后走到殿中央,拜下说道:“贵妃娘娘,皇上口谕,此案全权交由娘娘处置。”

王姝脸色一变,又不找痕迹的收敛回来:“娘娘,尚有一位证人。”

“谁?”沈思容已经隐约猜到那个所谓的证人是谁。

果然,王姝命人将那名宫女带了上来,沈思容唇角一缕冷笑,随后沈思容只言身子未得大好,此事择日再查,便将众人都打发了。

沈思容回到永庆宫,脸色大变,先前的淡然冷傲不过是掩饰,现下想来她却心头灼伤般的疼痛。

“寒梅,那一日你去冷意殿可曾被人看见?”

寒梅思虑一番,肯定地摇了摇头,只道:“奴婢一路小心,皆是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在冷意殿也只留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并不曾遇见过谁啊。”

沈思容沉思良久,日光渐渐淡去,只在屋内留下点点金斑。直到夜色侵袭,沈思容的眉目都不曾舒展开。

……

在另一头的墨华宫,王姝带着笑颜将事情如实说与萧元启听,萧元启举着杯,将杯中的玉酿倒入口中。眸光带着浅浅的迷离。

“皇上,此时最初臣妾不敢叨扰贵妃姐姐,所以私自处置了。皇上莫要怪责臣妾啊。”王姝在萧元启身侧坐下,将娇躯贴至萧元启的臂膀,轻柔得磨蹭着。

王姝的眼不是垂下,只想见着萧元启龙体为之一边,谁想萧元启却生生推开了她。

惊愕的并不只是王姝,还有萧元启。

他进来不知为什么,在看见那些妃嫔是心头总是有些烦恶之情,而等他独自寝于上阳宫时又想起了那深入心扉的身影。

“朕答应过晋你的位分,等到此案破了,朕便下诏封你为妃,如何?”萧元启淡漠着脸,勾起王姝的下巴说道。

王姝水眸染上了烛光的红意,娇媚带着情意将王姝的面庞显出了一分恬然,可眼波流转之际,那精明与深沉时刻在提醒着萧元启,这是王褚的女儿,王家的棋子。

冷笑着,萧元启松开王姝,将玉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他在这一刻,很想,很想见她。

免去銮驾,萧元启提气以轻功快步朝着永庆宫而去,守在沈思容门外的寒梅,只见一道疾风而过,而沈思容的房中已然多立着一个人了。

屋内并未燃起红烛,只以一盏油灯照亮着小方天地。沈思容背对着萧元启,唇边吐出淡淡气息,那火苗闪烁迷离。

“你为何要躲着朕。”

萧元启终究问出了口,这一句问话分明是将天子之态放在了低处。这一分真心质问,让沈思容说不出话来。

“臣妾,没有。”

臣妾二字让萧元启生出强大的冷漠感,他上前环住沈思容,看似用力却未曾伤到她一分。

“往后,不要对朕说臣妾,以我相称便可。”若是旁人听见这等恩泽怕是喜不自胜吧,可是沈思容依旧淡然,她的心尖有着撼动,却也苦涩。

苦涩的是——臣妾不再是臣妾,可朕还是朕。

撼动的是——在他心中,自己不是臣,亦不是妾。

沈思容挂着笑,她将手放进萧元启的手中。萧元启手中握着白玉般温润的柔荑,心头盘旋着久违的暖意。

抱住萧元启的腰身,沈思容主动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身为帝王,他能对她低头一寸,自己又何必再执着未来的恐惧。

温暖的胸膛将她脑中的杂念摒除,有董可盈和那个孩子,有王姝,还有千万的佳丽……

罢了,罢了。

有些心思她自己明白便是,这么久所做的心理防备,不过是怕有朝一日自己受不得这份情伤。

但是,她已经有了辜负深情也无惧的勇气,若真有那一日,她又还会怕什么?

倒是现在,若还是将他推开,蹉跎了这份情意,才是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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