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血红之月笼深宫

桂香宫中,一片死寂。一声“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的高呼在这里显得格外尖锐。沈思容望着那屋檐下刺目的白绫,心头不由揪紧。

“参加皇上,参加贵妃娘娘。”王姝亦是一脸悲戚,她闻声从柳然屋里出来,憋红的眼眶让人感染上那几分悲凉。

萧元启虚扶了王姝一把,随即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皇上,臣妾在贵妃姐姐之后来查吴氏的事情,方查了几天,便知晓那玉兰草是柳嫔这里的。这才在桂香宫里头来调查。”

王姝不急不慢的擦干了泪,回话道。沈思容望了望柳嫔所居之处的门,那一片砖红色越发的清减,陪着一旁还来不及清扫的落叶,相互对峙着。

“朕问柳嫔是如何死的……”对于王姝明着禀报,实则颂扬自己的话语很是不耐,萧元启剑眉入鬓,英挺的鼻梁更显得端直。

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一颤,王姝微微抬眸道:“是,回皇上,柳嫔便是那将玉兰草送给吴氏的人,而吴氏的芙蓉香经过太医检查并无问题。”

“芙蓉香是贵妃娘娘所赠,对吧?”萧元启冷不防一句,让王姝打起了精神。

她小心地回道:“皇上,那芙蓉香并无问题。”

王姝并不答是否为沈思容所赠,她脑中记得那带着面具的女子一番话,不可针对沈思容。

听着这回答,萧元启却没有质问,相反,原本紧绷的脸松下几分:“确是柳嫔所为?”

“是,有遗书为证。”

王姝说完,从身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纸血书。血色趁着白很是骇人,沈思容接过,望向萧元启,萧元启略一点头,沈思容才展开来。

那一方白色上写着:妾身罪该万死,于东宫之时便与吴氏伺候皇上左右,宠爱亦是五五之数,后君登荣位,妾自以为能为皇上分忧一二,却不知一入后宫便如同不见天日。君颜越发远矣。而妾身与吴氏同居与桂香宫,关系日益不和。终究铸成大错。

妾闻得吴氏投靠贵妃尊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中妒恨之极,而贵妃娘娘赐下芙蓉香,吴氏极尽炫耀。偶得一秘闻,知晓玉兰草配之有奇用。于是,耗尽心思,只为与那贼货同死。

臣妾今日自知不保,只求君上怜惜几分,保妾全尸,他日冥府相见,妾依旧为君王魂……

沈思容轻声念着,那字字血色与深切之情相融,她已不知心头是何感触。抬头看向萧元启,他的嘴角轻轻蠕动着,想必亦是有所感。

“皇上……”沈思容将那血书递给一旁的汪公公。

萧元启垂下绣着金龙的袖子,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攥住。

“厚葬了吧。吴氏也受了委屈,恢复嫔位,另外赏赐些物事给她,桂香宫的一宫之主也让她当着。算是朕的一些补偿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这让后宫翻云覆雨的事情落下了尘埃。

除了沈思容,似乎其余人心头都松了一口气。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能够平安喜乐便是最大的快事。

沈思容亲自替柳然备下了下葬之物,也算尽了一份心意了。可她终究高兴不起来,所以当吴晚晴前来道谢时,沈思容婉言将她拒之门外。是啊,吴晚晴脱离了险境,也少了一个敌人。原本被位分不及她的董美人压着,在董美人因孕移到墨华宫后又被柳然压着,现在终于成了一宫之主,也能称一声“本宫”了,怎能不谢?

可这分谢谢,是那如花红颜的命换来的,她怎么收得下去……

吴晚晴的事情平定下来,后宫一片沉静,可在这沉静中,总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让沈思容越发不安。好似一潭湖水,看似平静,连一丝波动也无,却能够在瞬间泛起滚滚漩涡,将湖水不得安宁。

或许古言所说的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真是如此。沈思容近日来都睡得不大安生,总是会在半夜莫名惊醒,此后再也无法入睡。

太医来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将好的药材配成丸子,好让沈思容安神一二。萧元启也是一直在永庆宫中留宿,无一日例外。

每当被梦所困,惊醒过来,身侧的君王总会先一步醒来,以清明的双眸望着她,为她驱赶所有的不安。

在这不安中,董美人即将临盆,萧元启仅仅去看过一次便不再去。众人不会责怨萧元启的心冷,只是对沈思容越发的恭顺而不满。除了兰溪,其余的人她一律不见。

沈思容近几日精神好了很多,踏出了永庆宫们,这许久不曾见过的御花园中。梅花已经开启了几分。

冷香铺面而来,沈思容不禁笑起来。这一笑让不远处闻讯前来的兰溪呆愣住了,一身浅色锦绣衣裳将沈思容衬得越发出尘,这段日子她清减不少,那双水眸更是显得水灵。这一笑,像是将千万梅花的丽色都压了下去。

“皇嫂,你真美。”

愣了一瞬,兰溪挂着笑上前,口中打趣道。

沈思容笑颜扩展,眸色更深:“日日来见我,你也不嫌闷得慌?”低头指了指兰溪身侧的内侍拿着的食篮。

兰溪不以为然,上前挽住沈思容,俏皮道:“怎么会闷?皇嫂开心了,皇兄才会开心,皇兄开心了,自然轮不到我闷了。”

沈思容哑然笑着,忽而问道:“你可有去看看董美人?她快要临盆了吧?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我哪敢去看,要知道现在去了,出一点儿差错都逃不了干系,皇嫂你还是别去了。”兰溪一言说的是真心话,也让沈思容觉得悲凉。

“不,我想去看看,公主可愿陪我?”沈思容问着话,脚下却直接朝着前边走去。相熟起来,兰溪的性子她是极其喜欢的,而且兰溪一心为她,这确是难得。

是以沈思容知道,兰溪不会拒绝。兰溪跺了跺脚,追上走开两步的沈思容,一齐朝着董美人所居的而去。

华贵的雕花屏风,精致镂空的床柱,轻柔飘逸的纱幔,历历可数的珠帘。屋内没有熏香的浓郁,只有几枝刚刚摘下的红梅散发着淡淡冷香。董美人身侧之人,有一个是王姝身边的,她看见沈思容立在屋内,快步上来。

看来,王姝对于董美人这一胎也是尽心尽力了。

“你是王嫔身边的人?”沈思容见那宫婢相貌普通却灵气乍现,方问道。

“是,奴婢清如,叩见贵妃娘娘,公主殿下。”

清如,好名字。

沈思容“嗯”了一声让她起身,提脚往后走去。那清如挡在沈思容身前沉声道:“还请贵妃娘娘回避,公主殿下请随奴婢进去。”

兰溪见她这般阵仗,冷笑着拂开清如弓着的身子,她迈步到了沈思容身前,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思,胆子不小啊,连贵妃娘娘也敢拦?”

耳旁是兰溪的质问,沈思容的眸光却直直看着那叫做清如的宫婢,直觉告诉她,这个宫婢不简单。

果真,那宫婢并无惊慌之色,只是说着:“奴婢自然不敢拦贵妃娘娘,可是娘娘身子近日一直不好,这妇人生产乃是血光之事,实在是怕伤了娘娘的身子。”

“是吗?”

那宫婢浅浅点头,沈思容行至兰溪身边,轻轻拉住她藏在袖子下的手。

“那好,本宫便不进去了,劳公主进去看看吧。”

清如显然眸色一闪,想必不曾想到沈思容会让公主一人进去。不过很快,她便垂眸领着兰溪朝着屏风后行去。

等了不久,兰溪便出来了,沈思容见她神色自如便安然随兰溪离开了董可盈处。等到回永庆宫,沈思容才问道:“到底是什么状况?”

兰溪方才镇定的脸色变了变,她虽然是一派不拘小节的性子,方才的情形也让她生了不解之心。

“董美人一直睡着,面色如常,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兰溪很是不明,这让沈思容心中漏了一拍。

“公主,你细细将你方才看见的说与我听听。”沈思容想起那个叫做清如的宫婢,便生出隐约的担心来。

兰溪在沈思容身侧坐下,抬眸而思:“我进了屏风后边,屋内很干净,桌旁还放着一碗董美人刚刚喝过的药。别的也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董美人好似因为有身孕很辛苦似地,一直睡着。我就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董美人睡觉时会皱着眉。”

“皱眉?”

按说熟睡中除了遭遇梦寐是不可能皱眉的啊。

“是啊,我总觉得那个屋子里头很奇怪,那个宫女也是,明明礼数周全,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那个王姝将这种人带在身边难受不难受。”兰溪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或许她猜出了几分,知道董美人受制与王姝,却也看不出更多端倪。

“好了,别想了,你也是快做姑姑的人了。”沈思容将原本沉重的话题移开,永庆宫中又是一派沉静,只是沈思容梦中的那般景象更加清晰了。

夜色深沉,窗外的月光泛着红光,很是异常。这是凶杀之象,钦天监的官员纷纷上表,请求皇上祭天,可着血红的月色在沈思容眼中落下,她不由想起了董可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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