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你从哪弄来的?”海青平很快就恢复正常。

一些米粮而已,他当然不会在意,只是这对父女一看就是难民中的一个,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他第一反应是来路不正。

谁知周宇却露出疑惑之色:“先生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前几天郑、杨两位大人联合乾海商会,以大米为报酬在东边建房子,每人一天可领三斤大米!”

“三斤?他不是只发三两二……”

海青平话到一半便不再说,若真只发三两,眼前瓦罐中的米可没法解释。

周宇哈哈一笑:“这消息先生是在乾海县听到的吧?千万别信,这估计是有人为防止别人来抢这抢食,故意散出去的。两位大人宅心仁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见周宇对郑潮的推崇不像撒谎的样子,海青平眉头一皱,难道自己真冤枉他了?可真如此的话,有些事可解释不通。

他正待再问,周宇道:“不如先生先用饭,我今天上了一天工,可是饿的狠了。”

海青平点点头,也不矫情,夹一筷子米饭就往嘴里送。

“咦,好香!”

只吃了一口,海青平就辨出此米的不同,一粒粒晶莹剔透不说,还有股特有的禾谷清香。

他这些年因公务四处奔波,自信对大华所有地域的米都能如数家珍,皇帝的贡米他也吃过,可从见过这样的好米。

“当然香了,按郑大人的说法,这叫东北米,生长在北地三千里的冰天雪地之间,要长满一年才成熟。我看北方最有名的千年人参、万年雪莲,也不比这种米强多少。”

海青平心中一动,道:“你和郑大人认识?”

周宇点点头:“说过几句话,其实是囡囡和郑大人比较熟,我们父女逃难来土囚村的路上,郑大人好心给囡囡一个饭团,又低价卖了些米给我。

若不是他,我们很可能坚持不到现在。后来他也来了几次,想帮忙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不过被我拒绝了,我年轻力壮,还是靠自己的好。”

海青平恍然:“难怪我刚来时,小囡囡向我讨要饭团……”

周宇笑道:“郑大人在饭团里加了点糖霜,囡囡做梦都想吃,只是糖霜的价格不是我现在能买的起的。”

海青平沉默,糖霜他吃过,若和白米混合做成饭团,他自己都不想再吃又干又硬的饼子,更别说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如此说,你每天都能足量领到三斤米,没有被克扣?”

“当然,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开始其实也没人相信,大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结果到现在都一个月了,每天三斤米从未少过一两,要是哪天不发,那才叫一个稀奇。”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特别是最近几天,郑大人颁布了一些激励措施,很多人领到的米已不止三斤,像我昨天就领了四斤,今天还给了以前有突出贡献的人奖励,比昨天更多。”

海青平道:“我今天听一个年轻人说,他领了三百二十斤,也是真的了?”

“你说臭蛋吧!我和他还算熟悉,这家伙脑子灵,前几天想出一个提高水泥窑温的法子,把水泥的烧制时间提了半天。

他找到了烧琉璃的方法,郑大人非常高兴,直接将其任命为组长,还说等他干满三个月,窑张的位置就是他的。

窑长每烧一窑水泥,就有半成份子,和这相比,那点大米根本不算啥!”

海青平不说话,显然已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关于臭蛋,还有个笑话呢!”

周宇笑着把臭蛋被左青山强按着洗澡的事添油加醋说了,然后又看海青平一眼:“先生,你胳膊上有不少老灰,头发油性也大,完全不符合素衣卫的要求。

我建议你连夜把身子洗了,否则让素衣卫那些人看见,挥起狼牙棒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后把素衣卫定的规矩详细讲了一遍。

海青平这才注意到,周宇的衣服虽然破旧,却洗得发白,头发也干干净净,不带半点尘土。

囡囡比父亲更整洁,若不是脸依旧面黄肌瘦,活脱脱一个瓷娃娃,海青平一开始还奇怪,自己为什么看这个姑娘特别舒心,现在才明白,除小孩子的天真可爱外,干净整洁同样功不可没。

虽然对郑潮依旧成见多多,但对其强制规范这些灾民的行为还是认同的。

他参与过救灾,对个人卫生和疾病的关系也有模糊的了解,他曾用温和的方式尝试过约束,但也只是刚开始有效,时间很难长久。

在他想来,个人卫生只是个人问题,既不触犯律法,也不有损德行,干预太多,总会显得自己多事。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既然郑潮的法子好,他觉得还是可是学习一下的。

想了想,他又问周宇:“若真如你说,这附近应该有专门洗澡的地方吧?”

周宇竖起大拇指:“先生厉害,我不过说了两句,你就想到这么多,跟我来吧。”

海青平淡淡一笑,要在土囚村这个一小片地方,保证三千人同时洗澡,光水就是天文数字,除了集中起来别无他法。

两人起身出门,沿着一条小路前行,大约一炷香,前面便传来粗狂的说笑嬉闹声。

走进后,海青平发现这里有一口水井,旁边一字排开四个木桶,两名男子正忙着从井中往木桶里打水。

两行二三十来个男子正在排队,大家清一色光背短裤,有的手里端着木盆,有的则干脆空着手,排队之余,相互聊天打屁,十分热闹。

海青平仔细聆听,发现大家说的多是大米的领取问题,不由竖起了耳朵。

“你今天领了多少米?”

“十二斤!”

“可以啊!”

“蛋,臭蛋拿货和我一个窑里的,一样干活,他发了三百二十斤!”

“得了吧,你能跟人家比?我可听说对方除了白天干,晚上也不走,宁可不要米,也在那守着,就为了学控火。要不说人家能改良水泥的烧法,你只能和媳妇研究怎么生男娃?”

“滚,你个王八犊子,是不是偷听老子的床了?”

“切,你们两口子声音隔百丈都能听见,还用偷听?再说老子媳妇不比你媳妇漂亮?鬼才会稀罕你!就提醒一下,别每天折腾到大半夜,窝棚又不隔音,让不让人睡觉了?”

“嘿嘿,这是老子的本事,像你,半柱香都坚持不到,媳妇再漂亮有啥用?”

“滚蛋!”

“嘿嘿嘿嘿……”

这帮粗人也不避讳,逮着啥都往外说,人群中不是传来或嚣张、或猥琐、或鄙视、或香艳的笑声。

海青平认真聆听,有选择的略去少儿不宜内容,但毫不影响他内心的震惊。

这帮人中,今天每人领的大米就没低于十斤的,虽有郑潮刚颁布了奖励措施的缘故,但也足够吓人。

有人看到周宇:“宇哥来了?听说你今天领了二十八斤米,在咱们这片就算最多的吧?”

周宇忙笑着回道:“见笑见笑,小女虽年幼,但饭量比我还大,不下死力气不行啊!”

“少拿你女儿当挡箭牌,听说你媳妇被你卖到一个富商之家,你是想把她赎回来吧!”

“我……”被提到伤心事,周宇神色不禁黯淡下来。

“周宇,别听这小子胡说,谁不知道这是你媳妇自愿的,为的是换粮食给小囡囡看病,要怪就怪这贼老天不开眼。”

“是啊,也就郑杨两位大人仁慈,给咱们这些粗脚汉子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然大家早埋乱葬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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