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休整,巴斯顿军校学员们搭乘飞行运输舰离开了霍芬蒂斯军事基地。这一次,运输舰的全程飞行时间不到一个半小时,而它还未降落,众人已是泪流满面。舷窗外的熟悉景物告诉他们,这里是奥城郊区,是巴斯顿军校。他们,回家了。

留守军校的行政人员、教员以及一年级生在靶场列队,迎接巴斯顿学生团成员们出征归来。迈出运输舰的舱门,整个人沐浴在明净的阳光下,魏斯心中充满了从炼狱回到人间的幸福感。想起过去一年多在军校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还有各种委屈和无奈,跟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战场比起来,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归来者又一次站在了熟悉的沃土上,可是那些为国捐躯的伙伴们,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看着二、三年级学员们稀落的队伍,不少教员当场泪下。相似的情况,二十年前就曾出现过。时光境迁,物是人非,悲伤却被复制了。

热衷表现的校长阿德米尔-莱诺将军,站在迎接队列的最前方,逐一拥抱从战场归来的教学员。尽管巴斯顿学生团奔赴战场只有一个多月,真正对敌作战的时间只有十来天,但他们遇到的是敌人最精锐、最骁勇的部队,在形势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在局面最为艰险的时刻,他们展现出了百折不挠的韧劲,用他们的热血青春抵挡住了敌人掀起的“惊涛骇浪”。

凭着坚守国境防线的贡献,他们完全配得上校长莱诺将军以及全体留守人员的敬意,但他们的脸庞上全无得意骄傲的申请。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军校宿舍,穿过安安静静的走廊,走进空空荡荡的房间,许多人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跟魏斯同住的那个大块头特伦格,据说在杜尔姆战斗群与诺曼帝国皇家第1陆战师交战的第一天便阵亡了。

再也不会有人一本正经地跟尼古拉解释,自己叫特伦格而不是特伦特。

魏斯放下行囊,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盯着特伦格的椅子愣了好久。

当天的午餐,食堂准备了格外丰盛的菜肴,但学员们只是埋头进餐,一句话也不多说。

下午,学员们收到校方通知,有鉴于巴斯顿学生团成员在战场上的优质表现,三年级生将提前两个月毕业,既定的毕业考核程序虽然不能省略,但每个人的成绩都会获得参战加分。

至于二年级生,除了相应的战功奖励和成绩加分,还将获得一次特殊的选择机会:他们接下来可以继续留在军校学习,或是选择以见习军官的身份前往部队以战代训,这样既不耽误他们毕业,又能够提前完成军官见习期,可以比留校同伴提前获得正式的军官身份。要知道在漫长的军旅生涯中,往往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早走一步,便有可能获得更高的成就。

在接下来的5天时间里,包括魏斯和伦德斯在内,身体无恙的35名三年级生作为第一批战时毕业生接受了毕业考核。在经历了战火考验之后,仿佛每一名学员对于军事技能都有了更深的领悟和更好的掌握,各项课业成绩均较以往训练考核有了提升,再加上相当够分量的参战加分,35人的综合成绩居然全部达到了优等!

按照往年的“行情”,巴斯顿军校的优等毕业生那可是联邦军各军团、卫戍区看好的抢手货。虽说毕业生的派遣取决于校方推荐以及陆军总参谋部的调配,优等生们想去那支部队,只要写封信或是托人带个口讯,对方自然会去办妥相应的手续,相当于掌握了命运的自主选择权。

在综合成绩公布之前,胖副总裁约瑟夫-格鲁曼让他的得力助手给魏斯带来亲笔信,建议他考虑在毕业后前往军备部门发挥枪械设计特长,或是力争前往陆军总参谋部担任见习参谋官,这两条路他都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如果以见习军官的身份派遣到陆军战斗单位,胖副总裁分析说,当前是战争时期,各部队随时都有可能开赴前线跟诺曼军队展开搏杀,即便是呆在师级甚至兵团级参谋机构,也不能够保证绝对的人身安全。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亲历战争前后,想法截然不同。过去,魏斯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去一线部队接地气、攒人脉,慢慢往高处走,能让攀登高峰的路径足够踏实,若是直接去到高级参谋机构,可以跟在名将大拿们身边多看多学,涨见识、拓思维,加上“后来人”的先知先见,不难成为顶尖的运筹帷幄者。

现在,魏斯对于自己的能力和定位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充足的身心磨砺,运筹帷幄只不过是在纸上谈兵,后来人的优势也无异于空中楼阁。他反复思量,既然命运安排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成了一名前途光明的巴斯顿军校生,何必畏畏缩缩地考虑退路。有道是国之不存,民将焉附。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真正可取的只有两条:一条是去前线,在血火锤炼中成长,为今后统帅千军万马打下坚实基础,另一条就是去飞行舰队发挥人肉雷达的超级天赋,边干边学,力争成为一名所向无敌的舰队指挥官。

跳槽去航空部队发挥“无限天赋”,魏斯很认真地考虑过。只是作为联邦陆军第一军事院校,巴斯顿军校的毕业生自然要为联邦陆军所用。半个世纪以来,从陆军转入航空部队服役的巴斯顿军校毕业生有一两百号人,干到飞行少将以上的也有三十好几,他们有的是在航空部队成立之初前去“援建”的,有的是在高等参谋学院进修了航空专业。

若是主动向航空部队“投怀送抱”,或许会背上叛将的恶名,但只要能拯救国家,拯救苍生,担负骂名又如何?

要是尼古拉在,自己转去航空部队任职应该不是什么麻烦事,可这货消失已久,除了那封没留地址也没留部队番号的战地来信,基本上是音讯全无。魏斯只好求助于胖副总裁,并且表示,若是没有直接进入航空部队的法子,也可以先考取诸如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航空专业,再顺理成章地进入航空部队服役。

厘清想法之后,魏斯又向军校教员打听了联邦各高级参谋学院的招生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战争时期,高级参谋学员只对现役参谋人员、各级军官进行中短期轮训,不针对军校生、现役部队士官士兵招生。

看来,这“曲线救国”还得多绕个弯子。

胖副总裁的回复迟迟没来,倒是巴斯顿军校动作迅速。针对战时的特殊形势,他们决定采取学员分批毕业的方式,即身体条件适合接受考核的先考核、先毕业,有伤在身的恢复之后个别考核,通过即毕业。在第一批35名学员通过综合考核后的第二个星期,校方专门为他们举行了一场毕业典礼。这一年,原本会有239名学员参加毕业考核,绝大多数人将会顺利通过,就此开启人生的新征程,然而毕业典礼上,只有区区78名三年级学员到场,因伤推迟毕业考核的占到了半数还多,坐轮椅的就有足足11人,还有3人因伤势较重而无法现场见证同伴们的毕业时刻。

那熟悉的军乐声依旧激昂,许多人第一次听懂了它的慷慨悲壮……

在这场特殊的毕业典礼上,校长莱诺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多小时,辞藻依然华丽,内容依然空洞,他那盲目自信的论调,比起边境战役中的补给效率更加让人失望。所幸的是,老校长梵洛也受邀前来,为他任内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小伙子们作毕业赠言。老校长的语气一如过去的平和,他从自己的军校年华讲到战争亲历,从战后建设再到回归军校。在这近半个世纪的漫长时光里,他遇到过挫折也有过彷徨,获得过荣耀也铸就了辉煌,而当战争爆发的噩耗传来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看到了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昔日的好友们在战场上捐躯,看似不幸,但烦恼和忧愁从此跟他们无关,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解脱,而自己活了下来,看似幸运,却得一直担负责任与使命,要不断面对新的困难和挑战。从威塞克斯军队的惨败以及阿尔斯特-威塞克斯边境战役的情况,可以得出一个令人遗憾的结论:如今的诺曼军队,实力较上一场战争更强,更加难以对付,俄日全额威塞克斯王国已经基本丧失了战争能力,需要联邦独立对抗诺曼帝国,赢得战争的难度前所未有。

尽管战况不甚理想,诺曼人的锋利獠牙令人呢胆寒,可是一想到那些战友们满怀期待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应当无所畏惧、全力以赴。正因如此,这位老校长主动向军方高层请缨,希望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国家和军队做些贡献。

此前联邦军出境作战部队和国境防线守卫部队损失了大量一线官兵,虽然国家动员体制将一波又一波的新兵送入军营,使联邦军的规模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但各警备师、后备师战力孱弱的弊端已在边境战役中显露无遗,它们屡屡成为诺曼军队击破联邦军战线的突破口。为了尽快扭转这种局面,军方高层决定将前期损失较大的战斗师拆散开来,以他们为骨干,以各警备师和后备师为主体,压缩编制、充实人员,组建若干全新的战斗单位:国防师。

在战斗部队数量骤增、现役将官不足的情况下,一批已经退役的老将又重新回到了战斗岗位,老校长梵洛也在其列。他被任命为第1国防师指挥官,不日即将启程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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