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是拿棒子敲虍、用弹弓射鹄——白费劲啊!你爷爷的,这子弹根本打不穿它!”

雪林中,一处连通地道的“翻盖式”射击掩体里,身材敦实、眼眸乌亮的游击队战士把着一支长长的反战车步枪,顾不上肩膀被射击产生的巨大后坐力震得酸疼,一边拉开枪机,往里面装填比拇指还要粗的大口径子弹,一边口不择言地吐着槽。

在他身后的地道里,蹲着一名更年轻也梗瘦弱的游击队战士,听到射手的无奈之言,这名替补射手应道:“没拿错啊,我们用的是钢芯弹!指挥部让我们使用钢芯弹,钢芯弹对钢板的穿透力可要比普通子弹强得多!”

射手将枪机复位:“但愿它们是对的,否则的话,我们的营地可就麻烦了!”

说罢,他面颊贴紧枪托,单眼瞄准,屏住呼吸,稳住紫檀,扣动扳机。

咚……

枪声还未散去,这名射手连忙睁眼,他的搭档——那名年轻的替补射手,也从地道的翻盖口探出头来。见目标没有任何异常,前者懊恼地说:“看来今天不是我们的幸运日啊!伙计!”

替补射手一脸惊惶地看着视线中隆隆驶来的诺曼战车群,颤颤巍巍地说:“要让指挥部知道,只有火炮才能对付它们,我……这就去报告!”

射手稍稍迟疑了一下,伸手拉开枪机,将5PIR口径的特种子弹装入枪膛。这种反战车步枪,是由同口径的轻型机关炮改造而来,虽然采用了相同的枪管,但考虑到后坐力以及单兵操作的射击精度,正常情况下,子弹的装药量减少了四分之一,射程和威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减弱,只不过这种减弱对于常规战斗来说,影响微乎其微,反而因为便捷性和可操作性,受到了游击队战们的欢迎。

“去吧!伙计!赶紧去吧!如果调不来火炮,就不要回来了!”他一边瞄准,一边对缺乏战斗经验而且性格偏软的搭档说道。

年轻的替补射手如蒙大赦,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踌躇片刻,逃跑似地钻到地道里面去了。

敌军战车越来越近,大马力发动机的轰鸣声愈发清晰,金属履带运转时的刺耳摩擦声,以及战车布满铆钉的狰狞外观,无不从感官上对抵抗者形成冲击。战斗位置上的游击队战士们虽然难以避免的产生了惶恐、畏惧之情,但意志坚定者能够顶住重重压力,坚守岗位,坚持战斗。

咚……

又一枪轰出,身材敦实、眼眸乌亮的射手本没有对战果抱希望,一脸冷漠地继续装填,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发现自己连续攻击的那辆诺曼战车逐渐减速,最终停了下来。片刻过后,它侧边的车门被打开,车上有乘员探出身子来,似乎是在呼唤附近的步兵过来帮忙,但随行的步兵受抵抗者的火力所阻,并没有紧紧跟上。紧接着,战车顶部舱盖被打开了,一名乘员爬了出来,动作敏捷地跳下车,跟打开侧门的同伴将一名貌似没有了知觉的同伴给抬下车。

离开战车的乘员,短时间内失去了装甲的保护。这样的机会,游击队战士们可不会错过。身材敦实、眼眸乌亮的游击队射手迅速改变目标,瞄准车外的诺曼人开火。在不足千尺的距离上,他的射术即便达不到指哪打哪的程度,也有十之七八的准确率,这一枪,便把从车顶爬下来的那名诺曼军人给撂翻了,另一人顾不上察看同伴伤情,忙不迭地关上车门。然后,战车又重新开始移动。

有了刚刚“一发入魂”的经验,抵抗武装的反战车步枪射手再次盯准了战车正面靠上区域,那里是驾驶员的观察窗,虽有装甲和钢化玻璃的保护,却是这个铁疙瘩的相对薄弱位置。射击,射击,不断射击,肩膀被震到失去直觉的地步?换个肩膀继续射击。遭到敌军枪弹扫射?扑下身子,避过子弹又继续起来战斗。就这样,当诺曼人的战车挺进到离阵地还有三四百尺的位置时,抵抗者的战线看似摇摇欲坠,仿佛诺曼人再使一把劲就能拿下胜利,可在这“局点”时刻,为求生欲而迸发超常力量的却是抵抗者。他们的枪弹,他们的炮火,还有单兵投掷的燃烧弹、菠米弹,以及他们埋设的地雷区、敷设的爆破点,神奇地在一段很短的时间内集体发威。那些能够在雪地里快速行进的诺曼战车一辆接着一辆“趴窝”了,等到抵抗者的火力因为弹药供应和战术策略原因减弱时,已有一多半的诺曼战车失去了行动能力,其中又有约半数冒烟起火,已然归属到了重伤或损毁行列。

突前的装甲战车群遭到阻击,推进速度近乎停滞,这段时间,随同进攻的诺曼步兵们终于缓慢地衔接上来了。他们的到来,一方面分散了抵抗者的火力,间接减弱了己方战车部队的阻力,另一方面,他们携带的机枪和机关炮增强了进攻方的压制火力,他们的刺刀和手雷对利用地道抵近诺曼战车的游击队战士具有致命的威胁。再者,从侧翼迂回攻击的诺曼步兵,也艰难而缓慢地来到了抵抗者的核心防御区。从整体上看,诺曼军队穿越雪林的进攻作战,又重新获得了向前的推力,而依托既有工事进行顽强抵抗的游击队战士们,已经被强大的对手逼到了“力竭而亡”的边缘……

在战斗最为关键的时刻,魏斯一刻也没有离开营地指挥部,他和埃泽森少校坚定地站在一起,从容不迫地指挥着这场敌我悬殊的战斗。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敌军、拖延时间,他们毫无保留地动用了所有迫击炮,并让战士们将库存炮弹的五分之四都打了出去——只保留有限的弹药储备用于夜间的战斗。在极度缺乏直射火炮的情况下,他们硬是毁伤了敌军十数辆战车,放在正面战场,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出于防空作战的需要,联邦军地面部队大量装备各式高射炮,这些火炮一多半都具备对地射击能力,所以在正面战场上,诺曼军队集中装甲战车进行强行突击,往往碰得头破血流,诺曼人在北方边境战役之后,也发现他们的装甲机械化力量更适合在主力部队打开防线后的快速突防和迂回包抄,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把装甲力量投入到攻坚战的第一线。

见敌军开始发力,己方战线接近崩溃,魏斯不失时机地下令道:“通知各分队各战斗组,立即向‘第二预备防线’转移!给第2和第3分队发信号,让他们从敌人侧翼实施牵制!”

埃泽森没有对魏斯的决断提出异议,待命令下达之后,他不无担心地说:“第2和第3分队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大半,如果他们把握不好牵制的‘度’,很容易全军覆没,那样的话,就算我们撑到晚上,原定作战方案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尽管年龄更轻、资历更浅,魏斯却如同前辈一般拍了拍埃泽森少校的上臂:“现在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少校先生!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残酷和血腥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许我们都会战死,但我们大可以确信一点——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智慧和勇气兼具的人,当然了,运气也不会太差!”

很快,游击队战士们纷纷从他们顶住敌军两轮攻击的战线向后方撤离。在大多数区域,他们不需要“抛头露面”,从纵横交错的地道里转移就可以了,也不必刻意摧毁那些地堡和地道。敌人即便占领了这些工事,也不熟悉这里复杂的地道体系,而抵抗者能够在这种光线和射角都不好的地方轻易设伏。

抵抗者火力骤减,进攻者稳步向前,双方就像是事先达成了协议似的,非常有默契地完成了战线的交接。当诺曼士兵小心翼翼地越过雷区、避开陷阱,进入到抵抗者精心构筑的林间阵地时,这里既没有俘虏,也没有战利品,有的只是满地弹壳,以及一些来不及掩埋的阵亡者遗骸。

时间,对抵抗者来说是宝贵的,而在这场战斗中,对进攻一方而言显得更为重要。诺曼军队攻占抵抗者的林间战线后,只逗留了不到一刻钟,这还包括了各路兵马进抵这条战线的时间有先有后,有些浑身水渍泥污的步兵们根本连一分钟的休整都没有,便在军官们的带领下继续前进:有的继续走地面,有的钻进了地道,有的直线突进,有的侧翼迂回,战术协调力和团队配合感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战斗损耗而受到削弱。尚能移动的几辆装甲战车匆匆补充了弹药,当雪林中传来密集的枪声爆炸声,上下齐进的诺曼步兵们遭到对手有组织的阻击,它们便重新编队,紧随着步兵再次投入战斗。

如果抵抗武装是在仓促撤退过程中就地组织防御,那么,诺曼军队不顾伤亡和疲劳的连续进攻,很可能为他们带来一场水银泻地般的胜利,这在他们肆虐威塞克斯、横扫阿尔斯特的大多数战斗中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当他们的进攻节奏被似乎无处不在的地雷以及更加隐秘的地堡和射击阵地所阻拦,这些诺曼人终于痛苦地意识到,这次真是遇到了不一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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