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天气未知,心情:差。

我是厉炅,我还活着。

今日无事发生。”

厉炅随手在日记里添了一句话,当做结尾,然后他仰靠在椅子上,开始晃椅子。

无聊啊……无聊。

从歌死海的那群家伙走掉开始算,厉炅已经在这个狭小简陋的房间里待了两三天了。

外面血水没退,一片暗沉。

厉炅出去吧,他想想没地方可去。

哪怕是想去歌剧院看歌剧都需要坐公交,这血水倾盆,谁家公交车在外面瞎晃悠啊?

可不出去吧,又无聊的紧。

睡是睡不着的,厉炅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在这没有事情可做的时间里,

厉炅只能结合所有已知信息去推断过去的自己一下,并给过去的自己象征性罗列了一些特点。

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挺喜欢健忘的脑子和比较迟钝的思维的,至少有了这俩玩意儿,时间不会过得那么慢。

房间内没点蜡烛,一片黑暗。

厉炅晃啊晃,晃啊晃。

老旧的木椅子间偶尔会挤出些“吱嘎”声,这声音有时会显得很好笑,又带着一点刺耳的恐怖。

几乎没有光亮的房间里,椅子不堪重负的呻吟伴随着黑影一摇一摇,好像要彻底融进房间去一样。

由于水层越积越厚,外面的水声早就平息了,在没有东西游过的时间,周围寂静的可怕。

“嗒。”

不多时,椅子腿再次触及到地面。

厉炅双手按椅面,面色沉重,他站起身来。

“去找房东老头聊天吧。”

再不找点事情做他要疯了!

也不是没想过去找那面镜子,但凭借厉炅对过去自己的那点认知可以推测,镜子绝对是不敢说什么可能触及到他所做事情的话的。

既然得不到信息,镜子那里又还有一个觉得他坏的小孩,算了算了。

厉炅拉开门,用健忘的脑袋回想了一下房东住在哪里,然后才愉快地迈开步子。

没走两步,厉炅在楼梯口顿住脚。

他默默凝望着楼道里丝丝缕缕氤氲的白气缓缓抬升,游走在空气中,这些带着一点腥气的冰冷气体堆积成轻飘飘的云团团悬浮……

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吃早餐的时候,让人很容易想起那口难吃的早餐。

厉炅扯了扯嘴角,不解。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带着疑惑,厉炅一步步朝楼梯下走去。

白气越来越浓重,呲呲地往外冒,几乎把他整个人罩进去。

不过几秒,厉炅的身形完全没入白气,寂静的环境骤然嘈杂起来。

交谈声,切菜声,走动声……

随着一级级的楼梯向下,它们越来越响,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仿佛是在以白气作为媒介,绞成细细一缕钻入人的七窍五脏。

鞋底敲击在楼梯上,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触感和音调让厉炅越走越迷惑。

谁在这里搭摊子了?

房东也不管管的吗?

“好嘞——包子——”

有吆喝声响起。

然后更多不同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搅得人迷迷瞪瞪。

“咕嘟咕嘟”的沸水顶弄锅盖,“叮叮当当”的碗盆相互碰撞,“嗡嗡哐哐”的机器碾过黄豆……

厉炅停在一楼,这里稍微宽敞一点的走廊上几乎被白气填塞充斥完全,里头没搭棚子,但却有桌椅板凳和各类厨具。

浓稠到化不开的白气几乎凝固成实质,走在其中都感到有些滞涩。

一个怪异的人形没在白雾里,“咔咔”累上一屉一屉的馒头包子。

“老板,一杯豆浆!”

有身形同样沉没在白气里的客人招手。

“好嘞!”

卖早点的小贩应答。

是那个卖给厉炅不妙的早点,且说不会再在老旧楼房前的街道摆摊的小贩。

厉炅听出来了。

它确实没有再在街道摆摊,它直接摆到楼里来了。

似乎是发现了厉炅,刚转身的小贩一愣,赶紧小跑着上前,好几只手搓来搓去,戳在外面的骨头碴子动啊动,不停鞠着躬。

“您,您要吃早点吗?免费。”

“不要。”厉炅隔着白雾看它。

小贩察觉到了探究的意思,它硬着头皮询问:“上次是意外,我的豆浆机打出豆浆很好喝……您……”

“不要。”

小贩被打断话语,它顿时有些哆嗦地解释:“我……我也不想摆在这里的,我住在这……我最近都没出摊,但有……大鬼,一定要让我出摊……我在这里摆两天摊了……不让我走。”

“大鬼?”

厉炅这才抬眼,感到意外。

小贩赶紧指了指旁边一张桌椅,说:“它在那里!”

白雾笼罩的桌椅上,映出一道暗黑色的身影,它全身罩在斗篷里,长长尖尖的毛耳朵从宽大的兜帽下戳出来,抖了抖,打着卷的黑发披散在了油腻的桌子上。

这道身影正侧着坐在椅子上,它尖利的长指甲抵着腮,用古怪沙哑的声音向厉炅发出邀请:

“您来坐一坐嘛?”

不等厉炅拒绝,那道身影又裂开嘴,它声音忽高忽低,慢悠悠地补上一句:“我知道歌死海发生了什么哦……我不是那面没用的镜子,我都会说——哒——”

歌死海发生了什么……

确实很想知道。

于是厉炅想了想,愉快的回它:

“不要。”

然后厉炅转身就走,根本不带犹豫的。

知道他对歌死海做了什么的大鬼主动找上门来,谁知道是要干什么?

不管对方要干什么,对着干就对了。

兜帽里的耳朵抖了抖,忽高忽低的咏叹调卡壳了,那道身影伸出毛茸茸的手捂住半边脸,嘴巴歪了歪,想说话,又出于什么顾虑不敢直接挽留。

最后,在厉炅抬脚走上楼梯的时候,它才憋出来一句:

“噢——我在这个小贩身上感知到了您的气息喔——它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哒——”

厉炅没有理会,继续往上走。

“嗒。”

“嗒。”

“嗒。”www.

鞋底敲击楼梯,愈渐向上。

数十秒后,

那道身影终于急了,它收起了它那张陶醉于咏叹调的血盆大口,尽管声音还是忽高忽低,十分怪异,却正常了许多:

“您就没发现吗?这个小贩的能力根本不够辨认出大鬼的,也不够搞出这些白气那么大的声势,它却能认出您,认出我!它手上有东西,您的东西!”

厉炅顿住脚步,还没其他反应,小贩就条件反射地拿所有的手抱住自己的豆浆机,好几只眼睛惊恐地滴溜溜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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