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姐?”

厉炅努力回想,最后确认自己记忆里确实不认识常刘山的什么小姐。

他坦白道:“我不认识你们小姐。”

“无妨,无妨!”纸人直挺挺的身子连连摆手,“俺们小姐识得您呐!”

紧接着,一排直手直脚的纸人弓身齐拜,声音尖细,高声道。

“小姐新婚——请您吃酒!”

新婚?

厉炅这次终于从记忆里扒出了些搭边的东西——另一个村子找媳妇。

但不认识,这关他什么事?

“俺们小姐貌美大方,最最温柔好客,俺们村子里也老实,您看您这……”

似乎是预料到厉炅有拒绝的念头,纸人们低垂着头,努力尝试规劝,

“您这个村子已经全毁了,宅子也破旧,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待在这里?俺们小姐的宅邸,那叫一个好,才好让您住!”

“咔吧咔吧!”

厉炅没说话,木偶从他手里跳了下来,往宅子里跑。

不多时,木偶“咔啦咔啦”拖出来打开的琴盒,没盖上的琴盒里露出小提琴和日记的一角。

“咔吧咔吧!”

滑稽的木偶挥舞手脚,似乎是在向厉炅炫耀自己的记忆比他好,还记得没拿出来东西!

“嗯,很乖。”

厉炅随口敷衍木偶,探究的视线从日记上扫过,伸手似乎想拿,眼神却又空了一瞬。

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厉炅转而盖上琴盒,捉起木偶,询问:“你想去吃喜酒?”

哪怕健忘,厉炅也依稀记得自己现在是应该去另一个村子的,只是想不起来要去哪个村子了。

所以喜酒这东西……ŴŴŴ.BIQUGE.biz

厉炅张了张嘴,眼神还很迷茫,他想对木偶说一句“我们不去”,可话还没出口,纸人先开口了。

“您,您若是不去吃酒,俺家小姐就不想结亲了,求求您!”

那些纸人跪下去,画出来的眼睛通通下垂,做哭模样:“祭主呐!小姐不成亲,祭典上活祭的牲畜恐怕难以让您满意呐!”

“什么?你叫我……”

厉炅刚发出疑问,就脑袋一空,忘记了自己想问什么,这次有了地上纸人明晃晃的“提醒”,厉炅很快发现了自己“健忘”的不对劲。

“你刚刚说了什么?”

听到厉炅发问,纸人不敢质疑,它们老老实实重复自己的话,继续直挺挺跪坐着。

厉炅点点头,等着忘记,但奇怪的是,“祭主”这个从未听过的称呼这次却没有被遗忘,似乎脑子里造成影响的东西力有不逮了。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这一晚上我确实忘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厉炅嘀咕,确认了这一点。

随后,他感到祭典这个词有些熟悉,隐约想起了些什么,只是不清晰,于是询问,“祭典的时间和地点在哪里?”

垂着头的纸人动作僵硬,回答的话也僵硬,但却表现的很“高兴”。

“就在,就在俺们村里!小姐成亲前后村里有庙会,往后再过几天就是祭典!

隔壁村打三黄也离俺们那里近呢!”

打三黄?厉炅记忆跳了一下,他不等遗忘,果断应答。

“那走吧,去你们村。”

“咔吧咔吧!”

木偶似乎急了,它不断指琴盒。

“知道,我记得带,没有落下的东西。”厉炅拿起琴盒,踩着纸人的脊背上了轿。

直手直脚的纸人们抬起轿辇,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只余一阵阴风。

老虎的轮廓在轿辇原本所在地的上空显现,虚幻浮动间显得它很犹豫——昨晚那新娘很凶,而且是能够随便感知到的强大。

现在一看厉炅就是已经把它忘了,老虎有心回歌死海,但厉炅没发话,它也只能垂着脑袋跟上。

等老虎变作一阵虚幻的腥风,抽身跟上轿辇时,刚好听到厉炅一声声询问。

“祭典活祭的祭品是什么?”

“俺们不可妄言。”

“祭主是什么?”

“不可说。”

“祭典是祭祀给谁的?”

“不可说。”

“……”

一串问题没有一个得到回答,厉炅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不好了,他很疑惑:“你们到底能说什么?”

在飞奔的纸人嘴里漏风,呜呜咽咽:“您……您对庙会和打三黄感兴趣吗?”

“说说。”厉炅拨弄了一下木偶,收了阴沉的脸色。

“咱这里庙会本来没啥好玩的,卖小鸡、卖牲畜和补锅的多,好玩的都是从娷锣河那边传过来的……”

纸人的话从轿辇下夹杂着风声传来,轿辇里稳稳当当的厉炅认真听着。

“娷锣河那里有意思的多嘞,这会儿赶庙会还能碰着说话的牲畜嘞,可稀奇……小姐先前想买来活祭,可那带竹片斗笠的不识好歹,不卖!”

说话的牲畜有什么稀奇?厉炅不解,那不是很常见吗?难不成这下一个要去的村子,要比被他杀光的村子还“正常”?

呃……忘记为什么杀之前的村民了,如果都那么“正常”的话要不要再杀一次?厉炅看着坐在他手心里的木偶,思考起来。

“这稀罕玩意儿都有,还养来玩,娷锣河的河神娘娘玩得好啊!”

“至于打三黄……那是隔壁村子的习俗了,那一村子都生病,一群病痨鬼!”

“有个病痨鬼先前还来和小姐谈冲喜的事,让小姐打了出去!”

“那个村子里,老多木偶了,一进村,那水井边放着的,田里插着的,屋檐下挂的都不是别的,全是木偶!

就和您手上那个一样的,就是那儿的都没有眼睛!您手上的有!”

听了这话,厉炅手指摸了摸木偶被镌刻出来的眼睛,这小东西最开始貌似也没有眼睛……是什么意思呢?

轿辇上,厉炅没有叫停,纸人也就继续说下去:“要说这物件……可不同命呀,木偶也是黄色的,这被打的三黄却不包括木偶!”

“木偶、黄褂、黄酒……那都是要被供起来的,挨打的是黄蛇、黄柳……最后一个您猜怎么着,黄毛小孩!”

“那打也不是打,是抓来弄死入药的呢!这最近呀,眼见着这仨儿都见不着了,习俗还都没停下来……”

“上回也不知道那些个病痨鬼从哪里搞了一个活的黄毛小孩,真的活物!可真稀奇,让它们熬了药!”

纸人东扯西扯,厉炅没让停,它一刻也不敢停,说到后面总是会卡带。

不是因为没东西说了,而是因为越说越深入,就总会碰到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所幸在这个时候,周围繁茂的树木中也渐渐出现了一座新的村庄。

不似厉炅之前见过的村庄,这村庄放眼望去,居然全是纸人……

没有任何伪装,双颊嫣红的纸人把最本质的东西袒露的明明白白。

“嗒!”

纸人齐齐停下。

轿辇停在一处圆门庭院前,这庭院上,和之前厉炅住的宅子大差不差的漆朱大门却没有斑驳,亮堂崭新。

和这个村子非常相称……就像是用纸新扎的一样。

“贵人下轿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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