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炅话刚出口,周围一片寂静,水流声全部像是哑了一样骤然停歇。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血水里存在的阴影全都僵住了。

林阙站在厉炅的椅子旁边,还来不及惊诧,旁边奇怪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咔咔……”

辫子散开的顾仕抓起令牌咬了两口,他将这坚硬的东西咬碎,囫囵吞了下去,随后转头对表情怪异的林阙露出一个笑脸。

盯着林阙,顾仕带着阴恻恻的笑意缓缓开口:“放心,叛徒已经全叫回来了,我现在吃掉这东西没有什么影响,它不会杀了我,也不会迁怒你。”

没什么影响?林阙瞅了瞅顾仕,总觉得影响很大,但林阙瞅了瞅平静得确实没反应的厉炅,又觉得后果跟自己关系不大。

顾仕总不能在厉炅眼皮子底下弄死他!

“哗啦……啦……”

好半天,血水才恢复了流动,微弱的声音透出,但无论是水还是声音,都截止在青铜椅前数丈的距离。

血水毕竟脏,早在它冲破墓室墙壁,漫涌上来的一瞬间,厉炅前方已经竖起无形的屏障,将其彻底阻隔开来。

现在,本应充斥整间墓室的庞大血水团,只能缩手缩脚地被压在一个角落,和里面的“东西”一起,冲不开,逃不走。

当然,它们只是单纯的不敢逃走,厉炅并没有封锁它们逃走的方向,娷锣河啊,河……活的水流才能称作河!

用手支了支脑袋,厉炅抬眼看那团血水以及血水里的黑影,漫不经心地重复。

“什么礼?”

对这个礼物,厉炅起了点好奇。

真奇怪……他只是想通过戾王墓的叛徒扯出娷锣河的叛徒,然后趁机会处理河神娘娘罢了,娷锣河的叛徒居然还带礼物来?

“咔咔……”

雎鸠那一束束头发软下去,在水里绸缎般飘荡,数条惨白的女人手臂也都好好收回,它噤了声,也不疯了,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颅。

“不过一份薄礼,两只活东西罢了。”

裂开的,被水泡白的女人唇开开合合,吐出相当识时务的话语,并且讨好地向厉炅捧上两团阴影,一系列举动相当自然。

哪怕原本雎鸠并没有想到厉炅会在这里,它这份所谓的礼物是带给戾王的。

“哦。”厉炅没有兴趣了,又是活东西,大鬼口中的活东西,那些玩家不是遍地都是吗?

没有别的指示,雎鸠只能把这声应答视做默认,于是它将那团血水连同里面带着活物气息的阴影向厉炅的方向推去。

“哗啦——”

血水中,那两捧阴影炸开。

雎鸠还讨了个巧,让水花更加漂亮。

但出人意料的是。

水花里面什么都没有。

活东西……别说玩家了,连活的水草都没有一株。

刚失去兴趣的厉炅感到疑惑,他打了个哈欠,鲜红的眼睛盯住数手无措的雎鸠。

瞬间陷入危机的雎鸠思维乱了一瞬,它刚想解释,却被骤然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雎鸠,礼物跑了呢!”

杨沉雎在幸灾乐祸。

下一秒,他就被雎鸠伸出的手掀开面罩,猛的摁进水底!

“咕嘟嘟……”

“恕罪……恕罪……”雎鸠脸上,手上,发丝上的无数眼睛左右不齐地转着,唯独不敢看厉炅。

“请您恕罪,一时不察,才让他们跑了……我会将礼物带回来,请您恕罪!”

雎鸠话音未落,一道极具青年特色的声音急急衔接上:

“我也愿意为您带回您应得的事物,请您准许我这么做,感激不尽!”

顾仕低眉顺眼的向厉炅鞠了一躬,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敬畏,至于这敬畏有几分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嗯。”厉炅收回视线,没看顾仕,他应得不置可否。

顾仕则后退一步,对厉炅展现出的态度松了口气。

紧接着,顾仕忽略旁边的大鬼,他偏头给林阙一个友善的笑容,随后生生咬断了自己的尾指。

“咔……”

顾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将这根流血的指头递给林阙,挂上了爽朗的笑容,低声道:

“相逢即是有缘,都是‘同类’,如果分管局想给你洗脑,或者遇到别的麻烦,可以通过这个找我,吃掉或者掰断都行……”

想了想,顾仕忽然神情一变,满带恶意地补上一段:“不过我建议你吃掉,毕竟一根手指可以吃很多次,也可以找我很多次,而掰……你只能用一次。”

林阙刚本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接过,听到这句话顿了顿,艰难道谢:“……谢谢。”

“不客气。”

顾仕又笑了,整具身体开始透明。

林阙隐约可以看到很多奇怪的爪子,或是人手,抓着顾仕的四肢和躯干,但显然顾仕是知道它们存在的。

临走时,顾仕目光怀念,还有点诡异的慈爱,那种眼神看得林阙眉头直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赠送尾指”看起来是善意的行为,林阙却总有一种顾仕不怀好意的感觉。

“厉哥……”林阙吞了口唾沫,盯着顾仕消失的影子,几经犹豫,最后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小心翼翼往厉炅那里靠近了一点。

顾仕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有巡查的实力,对他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不过顾仕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怪里怪气的?林阙思考起来。

下一秒,凄厉的女人尖叫骤然穿透耳膜,打断了林阙的思考。

“啊啊啊——”

尖叫未落,厉炅疑惑的话语紧随其后。

“我让你走了吗?”

“哈哈……咳咳咳……哈!”杨沉雎趁这个雎鸠被厉炅攻击的机会,挣脱出来,继续幸灾乐祸。

在他周围,鲜红流转,数道被撕扯下来的残肢混在肮脏的血水里沉浮,腥臭味儿漫涌着,沸腾着,却无法渗入厉炅所在的方向哪怕一点。

“不……放过我!”

面对别的大鬼,雎鸠估计直接发疯了,但面对厉炅这个同化源,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还得咽得恭顺,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

“没……没有……您没有让我走,是我看见那只活东西走了……自作主张……请您恕罪……”

“嗯。”厉炅敲了敲椅子扶手,收回那些仍然在伤害,啃食雎鸠的力量。

他现在的目的是河神娘娘,在河神娘娘没出现之前,无论是雎鸠这个河神娘娘的一部分,还是它所控制的娷锣河的一部分,暂时都不能死。

至于河神娘娘出现后……雎鸠死不死,会不会被波及,那是另一码事。

“咕嘟嘟……”

水中冒出气泡,厉炅没有明确表示,雎鸠也不敢再次尝试离开,它只能拿杨沉雎撒气,人类的血一股股散进水里。

林阙本来于心不忍,但等他看清楚,听清楚水里的是谁后,他差点做出一个伸手掏零食的动作。

难见的好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血水翻涌间,河神娘娘迟迟不到。

厉炅恹恹地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直接询问雎鸠。

“河神娘娘呢?”

娷锣河的一部分已经出现在戾王墓,河神娘娘必定随之出现……为什么它现在还没过来?

真奇怪,再不过来的话……

厉炅抬头,视线又落到雎鸠身上:雎鸠是河神娘娘的一部分,又是娷锣河的一部分,应该可以通过联系抓出河神娘娘吧?

河神娘娘的到来意味着娷锣河的到来,顺着联系抓它,这只大鬼可能会死,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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