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水滴落的声音在如云的房间里响起,声音不大,却十分的清晰。

赵福吓得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而曲幽荧则站在床边,依然保持着才要转身的动作,右手垂下,红色的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流,源源不断的落在地上。

那是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沿着手指顶端擦破留下的伤痕,切口之深,血液之多。

而那把匕首,此刻正将一只约有一人手那般大的虫子,贯穿身体,钉在了如云的尸体上。

入木三分的劲道。

但那虫子依旧没有死,还在做着垂死挣扎的。

“这是——”她眯了眯眼,看到如云那血肉模糊的肚子,才反应过来,“蛊虫啃噬而出了?”

木景烛大步从门口进来,将曲幽荧拉离了床边。

“蛊虫破体之后会寻找母虫,可它却选择攻击了你。”

“难道我的身体里有母虫?”曲幽荧话才说完,就被木景烛当头打了一下,她哎呀一声,不满的撅了噘嘴,“干嘛打我?”

“母虫若在你体内,你还有命活?”木景烛给了她一个白痴似得眼神,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抬起她的手,细心地包扎,“刚才事出紧急,伤疼你了。”

“没事。”曲幽荧动动手指,嘻嘻一笑,“以后你就伺候我呗,直到我伤好为止。”

因为伤的是她的右手,多有不便,所以如此要求,曲幽荧觉得并不过分。

木景烛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让曲幽荧心头微微一跳,正要说话时,就听到赵福颤颤巍巍的大喘气一口,那样子像是才缓过神来。

曲幽荧忍不住逗他。

“赵大人,被攻击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怎么好像你受的惊吓比我还大?”

“这、这太可怕了,那虫子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肚子里?难道她就是被虫子咬死的?”

刚才虫子破体而出的时候,赵福是正面看到的,那种一口一口啃噬血肉的画面,给他不小的视觉冲击,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身体发软,四肢无力。

他第一次看到,人的肚子里,会有这么大的虫子,而且还会啃噬人的血肉,破体而出。

“这是蛊虫,苗疆的蛊毒。”曲幽荧解释道,“有人种在了如云的身体里,如今如云已死,蛊虫破体而出,倘若它不攻击我,倒是可以通过它寻找到母虫,一旦寻到了母虫,或许会知道谁是饲养之人。但现在可惜了。”

她看着那条在锋利的刀锋下,挣扎而死的蛊虫,觉得十分可惜。

这个办法,是她曾经听千犀说过的,但而今已经没办法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赵福坐在地上,手指了指床边,“虫子已经死了。”

“那就需要赵大人的配合了!”

木景烛冷不防的开口,音色极冷,暗沉的低压在刹那间喷涌而来。

他小心的在曲幽荧的手指上打了个结,然后小心的放在手中,转身面对赵福。

“需、需要下官如何配合?”

赵福咽了咽口水,他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些莫名的害怕木景烛,尤其是害怕与他视线相对,那随时而来的压力,对他而言,太大了。

“上梁家,抓周青。”

木景烛丢下了这么六个字,就带着曲幽荧走出了如云的房间。

赵福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他要如何去抓周青?但木景烛已经走出去了,他也赶忙要站起来。

可无奈脚软了许久,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起身,迈着发麻的双腿,他艰难的走到了门口,看着木景烛的背影,大声的问,“木公子,他又没犯罪,我要如何去抓他?”

“你自己搞定,但午时一过,我需要看到他。”

“午时后?”赵福抬头看了眼天色,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这能来得及吗?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去找师爷商量商量吧!那个谁,小王,过来扶本官一下……”

赵福在木景烛走了之后,着实偷懒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回到县衙找师爷商量抓人的事。

而这边,木景烛带着曲幽荧去了药铺,更好地处理了手上的伤口,但他还是不放心,所以折回如云的家里,将那条死掉的蛊虫拿东西包了起来,然后写了份信叫人快马加鞭的送给千犀。

一来是询问这蛊虫的毒性,二来也是想透过此物,得知一些相关的消息。

曲幽荧静静地看着他做完一切,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那如云的尸体就不验了吗?”

“不需要了。”

“哦。”她也没多问,反正手受了伤,响动也动不了,她又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叫赵福突然去抓周青,是相信了如云昨日说的话了?”

“我——”木景烛才开了口,还没有回答,就看到小王一路朝他们跑来,那样子,似乎已经找了他们好一会儿了。

看到他们正坐在路边摊子上喝茶,赶忙跑了过来。

曲幽荧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好心的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喝了水再说。”

小王倒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然后放下水杯,一抹嘴巴,就说,“赵大人叫小的来通知两位,周青已经在县衙了。”

曲幽荧喝茶的动作,轻微一滞,狐疑的问,“赵福办事效率这么快?”

“不是大人去请的,是周青自己来衙门击鼓的,说他杀了人,现在来自首。”

曲幽荧眼睛一眯,“他会这么良心发现?”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只是叫小的来寻二位大人回去。”

曲幽荧不说话,端着水杯看向对面的木景烛。

木景烛从头到尾就坐在那里喝茶,对小王的话,不作任何的决定。

他不说话,曲幽荧是不会替他做决定的,所以水杯递到嘴边,继续喝茶。

他们一个个都不动,可把小王给弄迷糊了。他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终是没忍住的问,“两位大人,可否跟小的回趟衙门?”

“不急。”木景烛终于喝完了手中的茶,将茶杯轻扣在桌面上,头也不抬的说,“午时过后,我们自然会回去的。”

“可是——”

木景烛直接打断他的话,说,“享婆的下落,你可寻到了?”

之前他叫小王去打听过享婆的下落,不管怎么说,享婆在这件事里,起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作用,所以不管人去了何处,都是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但小王还是摇了摇头,“小的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寻找,但自从第一个人死了之后,享婆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看到她出了城,有人说根本就没看到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那怎么办?”

曲幽荧听了也有些惆怅,不管如何,享婆只是贪财,只要她肯承认,那便是最好的人证。

但她却失踪得太彻底了。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木景烛突然站了起来,对小王说,“你回去和赵福说,不管他动用多少手段,必须要留住周青。”

小王虽然不知他这么吩咐的决定是什么,但他还是照办了。

看着小王利索走远的背影,曲幽荧扯了扯木景烛的衣袖,“你想去梁家?”

木景烛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而笑着说,“我怀疑享婆就在梁家。”

曲幽荧眼皮一颤,几乎是刹那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这种可能远比真相要来的好一些。

他们在梁家周青的宅院里,寻到了一块碎尸,然后他们几乎是把整个院子给挖了个遍,才凑齐了一具尸骨。

尸骨已经腐烂的一塌糊涂了,而且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是谁。

所以曲幽荧就问管家要了纸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开始摸骨画皮。

毕竟不是完全的白骨,而且头骨没有碎裂,所以对曲幽荧来说并不难。

仅是寥寥数笔,她就勾勒出了个大概,然后是画眉眼鼻梁嘴唇,很快,一副栩栩如生的人脸图就画好了。

站在一边的管家看到她笔下的人脸时,倒吸了一口气,指着人脸,面色惊恐,“怎么会是她?”

“此人是谁?”

“享婆呀!”管家十分肯定确认道,“她就是失踪的享婆。可是享婆为什么会出现在周老爷的院子里?”

“自然是有人分尸掩藏了。”曲幽荧放下毛笔,将画像递给木景烛,“你看如何?”

木景烛拿着画像看了一眼,就对管家说,“你去衙门报官,就说找到享婆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不敢耽搁,还亲自跑去了。

没过多久,赵福就带着师爷和小王等人,来到了梁家,一路同行的,还有周青本人。

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木景烛,只有曲幽荧坐在院子里,淡淡的喝茶,她身后的地上,放着的就是享婆的尸体。

上面虽然盖着一层白布,但夏日炎炎,那腐烂的味道,充斥在了整个空气中,随着人的呼吸,一点点的侵入到肺里,十分的恶心。

赵福是第一个就受不了的人,他手捂着嘴巴,含糊不清的说,“曲公子,木公子去了何处?那具尸骨就是享婆的吗?可是享婆怎么会在周青的院子里?她是怎么死的?”

曲幽荧放下茶杯,斜睨了赵福一眼,懒洋洋的说,“赵大人,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的问题,叫我该怎么说呢?”

“那就如实说?”

“嗯,就这么办。”曲幽荧双手一拍,用被纱布缠住的手,指向了赵福那边,一字一句的说,“凶手就是——你——”

赵福顺着那只手往身后望去,发现曲幽荧手指的对象,竟然是——“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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