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佛寺离襄陵镇并不远,缓慢而行也仅有半日路程。

几人两辆马车出行,阵势不算浩大,却也让整个襄陵镇的人都知道,曲府的两位千金是一同外出的。

独守在黑暗中的一些人,也在悄然的跟上。

曲幽荧上了马车就在补眠,木景烛在前方带路,马车里很是安静。

她睡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此行出门,她能够料到一些事,但隐藏在阴暗处的危机到底有多严重,她估算不出来,能做的,就只有尽早让“曲大小姐”消失。

在颠簸中,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清佛寺。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寺里早就安排好了厢房,她们一道,就各自休息去了。

午膳,是寺里特意准备的斋饭,曲幽荧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就邀请曲绮罗像模像样的去前面礼佛了。

她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看到的是她良久的祈愿后,重重的三下磕头。

磕完头后,她就站在一边,等着曲绮罗。

今日清佛寺离的香客很多,几乎一眼望去都是人,木景烛时刻待在她们身边。

他看到曲幽荧待着不动,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事。”曲幽荧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我想去求个签,你陪我好不好。”

她说着也不管木景烛答不答应,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模样亲昵。

“我要去找我娘的家人,会离开一段时间,今日就走。”

这话她说的很低声,因为不想木景烛担心,所以她犹豫了一个上午,还是打算告诉他。

木景烛一边被她拖着往抽签处走去,在听了这话后,眉峰一皱,想也没想的就说,“我陪你。”

“不行。我一旦消失,就怕那些人会找到我家去,你必须留下照顾我的家人,因为我只相信你。”

曲幽荧说着放开他的手臂,拿起签筒,跪在蒲团下,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木景烛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的神色仿佛随着她摇签筒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的明暗不清。

直到曲绮罗走到他的身边,他才有所惊觉,朝她转头,曲绮罗却已经笑出声,“木公子这看我的眼神可有些不对。”

“你做此安排是要做什么?”

虽然第一次面对面,这个曲绮罗掩饰的很好,但今日再见,她之前的掩饰,全然不见了。

举手之间,除了那张脸之外,全都是个陌生人。

因此,木景烛也不再掩饰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我不想做什么,这是她的心愿,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一下而已。”

曲绮罗这话回答的天衣无缝,因为他们都清楚,曲幽荧并不想被禁足在那样的保护圈里,她知道外头的传言是真是假,更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一味的躲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以出府是必然,只是差了一个契机。

而曲绮罗借由输棋的回礼,给她完成了这个契机。

至于曲幽荧能否在那些谣言当中存活下来,这就得看她自己了。

“木公子若是真的担心她,心里应该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将损失控制到最小。”

曲绮罗抬手拂了拂耳边的发丝,袖子滑落手腕,有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木景烛眼神一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是她的人?”

他这一握,劲道可不小,但曲绮罗丝毫没有娇贵吃痛,低低看了眼被握住的地方,继续笑道,“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都取决于你的决定。”

木景烛眼色骤然一沉,道,“我的决定是——”

“景烛,你看,我抽到了一个上上签。”

曲幽荧拿着竹签去兑换了签文,抬头写着上上签三个大字,她兴奋地去告诉木景烛,却瞧见他和曲绮罗两人靠在一起,微微一愣。

木景烛即刻放了手,大步朝她走去,“给我看看。”

上面的签文写的很直白,就说她必然可以逢凶化吉。

“你看,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她低低的央求,木景烛却迟迟没有同意。

倒是一边的曲绮罗看见了,笑着说,“姐姐运气真好,不过这签文确定没有拿错吗?”

一句话,叫曲幽荧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是庙祝亲自拿给我的,绝对不会错的。”

她刻意咬重最后一句话,里间的意思,她相信曲绮罗听得出来。

“既然姐姐求了上上签,那么咱们这次绝对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去,否则就怕有人会拆了这座寺庙。”

“哈哈,应该不会吧!”曲幽荧装傻充楞,抬起袖子遮掩着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揉了揉眼睛,道,“我习惯了午休,这下竟然犯困了,不行,我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她也不管两人,连连打着哈欠,往后面的客房走去。

木景烛自然是跟上,曲绮罗却说要在到处走走,然后去听主持讲经,就独自离开了。

木景烛仍旧觉得曲绮罗有疑,所以在送回曲幽荧后,就去找了曲绮罗。

但他在清佛寺里前前后后的转了一个大圈,都没有找到人。

想起刚才她和曲幽荧的对话,惊觉不对劲,即刻返回客房。

小书远远地看到他奔过来,有些不解,“木公子,你怎么了?”

“小荧呢?”

“她进去后,就没有出来,应该还在睡。”

“不对。”木景烛一边走向曲幽荧的房门,一边说,“她午睡从未到未时还不起身的。”

话落之际,他一把推开房门,房内空空如也,床褥上也是一片冰凉,并无睡过的痕迹。

“怎么不见了?我一盏茶前,还听到她在房间里说话的声音。”

木景烛蹙眉,“她说什么了?”

“我先是听到了凳子打翻的声音,然后上前询问,她说喝茶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凳子,并无什么事,叫我继续守着,等你回来告诉她。”

因为曲幽荧每次午睡,中途渴了会起来喝水,所以小书并不觉得奇怪,就继续在那里守着。

怎知现在人会不见了?

“难道说是有人掳走了小姐?可是刚才的声音,的的确确是小姐的。我也没发现有人入侵。”

木景烛相信小书没有说话,小书的武功不差,若是连他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轻功更是了得,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避开他,带走曲幽荧。

另一种就是,这个人一开始就混在他们中间,因为是相熟的人,所以进出,小书才不会起疑。

心思百转之际,他已经确定了一种可能性,但还是为了确认而问道,“这段时间里,除我之外,还有谁来过这里。”

小书当即就说,“二小姐和她的婢女回来过,当时二小姐问了小姐是否在休息,我说是的,然后二小姐就离开了。”

“她?”木景烛又问,“是何时的事?”

“大概是一餐饭之前。”

“一餐饭是小半个时辰,也就是在你听到小荧房中传来响动前的一盏茶的时间。”

小书不知道木景烛为什么非要这么算时间,但他又算的没错。

“木公子,你是否怀疑小姐的失踪,和二小姐有关系?”

木景烛没有说话,但确实的点了点头。

小书就疑惑了,他说,“可是二小姐的房间与小姐并不相邻,当中还隔了一个房间,若是二小姐要去小姐的房间,必定要从外面走,一旦她出来,我肯定看得到。”

“必定要从外面走?”木景烛盯着他问,“房间的窗户后不能走?”

“刚才你们去用膳时,我在这周围转了个遍,发现小姐房间的窗户外头是被封死的,我问了寺里的小师父,他们说,从前天起,这个房间的窗户就坏了,因为这里的木材都是从外头运送进来的,寺里并无东西可以置换。因此他们通知了当初建造的商人,只是东西运过来需要一些时间,因此他们为了不让人受伤,就直接从外头封死。本来这房间是打算不给香客用的,但就在今日一早,他们接到消息,说曲大小姐需要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所以他们才安排了此间客房。”

小书说话之际,木景烛已经走到那扇窗户口,研究了一番。

“确实,材料并非寻常之物,寻常之物也无法置换。”

他这声冷笑,是听得小书都开始鸡皮疙瘩背脊发凉。

他盯着木景烛骤然阴沉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问道,“木公子,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窗户上的封条上的钉子,是二次钉下,而且周围的痕迹很新,就说明时间不久。你听到的凳子翻到的声音,应该就是钉木条的声音。果然在那个时候,小荧就走了吗?”

他说小荧走了,而不是被掳走了。

小书很聪明,很快就从这里面了解到了因果缘由。

他看了眼外头并无他人,走进木景烛身边,低声的确认,“木公子的意思是,小姐是自己离开的?”

“是。”

木景烛知道外头的那些传言对曲幽荧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想要亲自守护她,也认定,她只有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全,至少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

但他没想到,曲幽荧这次的抉择会这么的果断。

她以前说要去做什么,都会提早知会他一声。

可这次,包括要来这清佛寺,她都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怕是刚才在大殿里的那番告知,是她不想他以为她被人掳走才说的。

木景烛盯着窗外的林子,眼神深邃,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突然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在那里,他第一次有种会失去她的错觉。

那种感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随着她此番的决然离开,渐渐加深。

他也清楚,在曲幽荧的心里,从水府开始,她就怀疑了他的所为。

他也曾想着那晚她受伤,他相陪,那边的人出现,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会不会听了去。

可从水府回来,她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显露过什么。就连他也一时无法确定,她究竟知不知道。

小荧,若你想离开,我是开放纵你自由,还是该牢牢地将你锁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骨相》,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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