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离开宴席,老太监安排一小宫女跟了上来。
“请离小姐随奴才来,奴才帮小姐收整收整。”
“多谢了。”
“离小姐客气。”
小宫女朝着南边而去,方向刚好和顾越泽寝殿的方向相悖。
离盏怕越走越远,多去一些路程便要多绕开一些守卫,于是踱着步子跟上去:“我想问下,咱们这是要去哪?”
宫女侧头微笑:“去柏阳院,那处有空房,离小姐可以重新梳妆打扮,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这日头忒热,柏阳院远么?”
“小姐放心,很近。”
离盏稍得宽慰,一路跟着她到了一处极其清幽的院子。小宫女引她进了厢房之中,合上门要伺候她重新梳洗。
“离小姐,您先来挑件合身衣裳换上。”
衣柜子打开,里头的素的,花的,浓的,淡的,各色衣裳款式都一层层的安放着,从上累到下,料子和做工都是上乘。
离盏心不在焉的瞧了一眼,余光却瞥着房间的结构,心里默默打着算盘。
眼下这间厢房十分静僻,窗户那头靠着一座假山,假山后头倚着一面隔墙,方才她特别留意了下,从隔墙翻过去就是折返的路了。
离盏心中已有了主意,信手抚过那一件件衣裳。
“我在乡下住惯了,梳妆打扮样样都是自己来,不习惯旁人伺候。这样吧,你去外头等着,我把衣服换好了,梳妆过了,再来叫你。”
“这……”小宫女抿了抿唇,“公公吩嘱咐过要好好伺候离小姐,奴才怎么敢让离小姐自己打扮?”
特地嘱咐?
宫里的阉人,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好手,按道理,是不会特殊照顾她。
难道是顾越泽的表情,让那老太监摸到了一些情愫苗头?
呵……顾越泽,她不过是煞煞白采宣的威风罢了,还没故意存着心思去勾引,怎么,这就按捺不住了吗?
离盏冷笑一阵,看得小宫女愈发不安。
“离小姐,奴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老实了些,不要你伺候,你该乐得清闲才是,这大热天的,谁又不想多歇一会。去吧,我弄好了,自会去叫你。”
小宫女不敢违逆她的意思,怕她一个不快,要向顾越泽告状,于是施礼道:“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离盏忽而又想到什么,朝着她背影道:“等等……”
小宫女回身,“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一个人打扮,自然是要慢些,没我的命令,别进来,就怕万一我正在换衣服……总之我不喜欢别人瞧见这些。”
小宫女点头:“奴才记着了,还望离小姐快着些,莫让殿下久等了。”
“嗯,去吧。”
小宫女合上了门窗。
离盏望着紧合着的房门原地伫了片刻,事情临头了,心口才扑通扑通跳得甚快。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偷东西。
不是说她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前世小的时候,她倒也曾去陈管家的账房里偷过几次零花,被爹爹抓到以后,还当着哥哥的面把她一顿臭骂,连着半年,她都抬不起头来见人。
然,这些都是小偷小摸,像如今这般公然在东宫行窃,当真刺激得很。
离盏蹑手蹑脚的在衣柜里挑选一番,行窃之前,还是要乔装一番的。万一有人瞧见了她的背影,只要没把她抓个正着,她回来再换身别的衣裳,便也好狡辩得很。
现下情形犹如天助,现成有这么多衣裳随她挑选。
她挨件翻着,挑了身不打眼的乌纱黑锦长羽裙换上,再把头上打眼的血玉簪子取下,揣进袖中。
她一点一点轻轻的支开窗户,摸了摸着袖子中的红手镯。
“主人,有什么需要吗?”
“我设定一下程序。”
“好的,主人需要更改什么程序?”
“更改口令。从现在起,我只要摸一下你,你就把我带进空间,我怕遇到紧急情况,不方便给你口头命令。”
“好的,请稍等。滴滴滴,程序设定完毕。”
一切就绪,离盏垫着板凳笨手笨脚的踩上了桌子,先将玉白的小腿伸了出去,再将整个身子翻过来,贴着墙面往下慢慢落下。
可怜她那两只缺乏锻炼的细胳膊,吊着墙面不住的发颤,险些就要掉下了,可一时间她想起那张面具下,生得白嫩又乖巧的长音公子,当即咬了咬牙,硬撑着等脚尖沾了地,才松了手。
其间过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离盏倍感欣慰,精神大为振奋,觉得自己很有干这行的天赋。
灵思丸啊,灵思丸,你在东宫被那渣男恶心了这么久,而今,妙手空空小盏盏就快把你摘回去给美男子熬汤咯。
离盏朝两手各哈了一口气,搓了一搓朝着眼前这座嶙峋的假山攀去。
那假山看着不高点,爬起来却忒累,想想哥哥年幼时就在这样的假山上穿蹿下跳,野得跟猴似的,自己怎就一点不像他呢?
离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越过山,翻下围墙,一路向北。
东宫守卫森严,即使宴席已经调派了大半的兵力,路上还是遇到了巡逻的守卫,好在她提前更改了程序,只要轻轻一点红手镯就能立刻躲进空间里,待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再出来走动。
如此一来,一路倒是有惊无险的。
再加上,她前世出生在黎家,受爹爹哥哥用兵之道的影响,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寻常布兵的规律。照着这些规律,便躲开了一半守卫。
直至她到了一处深院,见到一座三楼高的楼宇。
这楼宇实在气派恢弘,叫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间金妆绘,枋檩游龙,藻井团凤均由金箔贴成,回廊二十二根擎檐石柱浅刻着莽龙数条。
真龙象征着皇帝,而莽龙就是太子无疑了。这里必是顾越泽的寝殿!
“谁?”突然一阵厉吼。
侍卫朝院子隔墙的镂窗上看去,黑幽的身影从后一闪而过,又似幻觉。
“谁在那里?!”侍卫大声喊道。
另一个看守也跟着瞧去,却什么动静也没瞧见。
“你是不是看错了?八成是只猫。”
“我明明看见一个黑影飘飘的,好像是女人的裙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女人?”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十分困顿,另一侍卫懒散得道:“嘘,别乱说,良家子们都在宴席上,谁敢偷偷到殿下的寝卧来。小心里面的……”
这话还没说完,门被从内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站在高高的梨花门槛后,紧随着的,就是一句森冷的质问。
“怎么回事?”
离盏在空间里听得清楚,这分明是顾越泽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东宫采选,顾越泽不在宴席上顾全大局,欣赏美女,回清幽幽的寝殿做什么?
故意来给她出难题,使绊子的吗?
要知道,灵思丸十有八九就在这院子的偏房当中,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危险,更何况这人还是灵思丸的主人。
“回殿下,方才属下看见一个人影,就站在那个镂窗后面。”
“噢?”顾越泽顿了顿:“你们呢?你们几个也看见了?”
“属下们没有,只有李统领一个人看见了。”
顾越泽朝镂窗前深深寄了一眼,慢腾腾的从嘴角吐出个字:“搜。”
“是!”侍卫几人合拳,跑出了院落,一边搜着,一边抽了腰刀朝墙后的花草后一片乱砍。
待花草都被斩落一大半,狗洞也亲自钻了一钻,这才谨慎的回来禀报。
“回殿下,什么都没发现。”
顾越泽点了点头,可阴测测的目光始终在墙周围徘徊来去,不愿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