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狐狸眼闪啊闪的,睫毛纤纤上啊下的,那覆在他手上的温度确实发凉得厉害。

怎么办呢?要拔刀就得把她掀开,顾扶威眉毛抖了抖,哪怕手腕上已青筋暴起,可指骨就是动不了。

柳凤显跪在不远处,听见离盏那样轻柔的同他撒娇,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本是害怕着的内心骤然又多了味酸楚。

为什么祁王可以,他便不可以?

他觉得自己太无用了,自己和祁王想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分明是云泥之别。

他一时间痛苦到了极点,抓扯着地上的泥草,啪嗒啪嗒的掉了眼泪花子。喘息愈发的急促,须臾间脸就变成了青白色。

“乖,盏儿到一旁等着,我会很快。”

顾扶威语气居然,吓坏了离盏。

“王爷,不就是一只袖子么,这袖子不要了便是!”

说罢,直接把右手的袖子从腕上唰的一声扯下,冰蓝色缎子扯得参差不齐,就如烟沙一般轻飘飘的敷在了草上。

“我身上没有这截袖子,便就当盏儿和他从未有过拉扯!谢谢王爷一番好意,可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不想闹成这样……”

她故意抽动着唇角,扮得犹如受惊的小兽,这模样任谁看了都很怜爱。

顾扶威后槽牙挫了挫,侧脸咬出一行清晰的痕迹。

他定定的与她僵持许久,汹汹气势终于在她惴惴不安的神色里有了妥协,目光里的血光也渐渐归于了平淡。

“这次是有人帮你,再有下次……便没有人能帮得了你,包括你的父亲。”

他转头对着柳凤显说完这些,右手才松了力道。

离盏怕顾扶威事后反悔,想赶紧把他拉离现场,于是屁颠屁颠的去捡了草丛里的小黑锅,提着两桶水哼哧哼哧的到他跟前:“王爷我们走罢。”

顾扶威眼刀子还在柳凤显的身上剔来刮去,听见离盏说话鼻息里才冷应了一声,十分不悦的转身离去。

离盏赶紧跟上,只是心里又想到柳凤显的病,有些不放心的放下水桶,看了一眼。

少年伏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瞧他喘的程度,这病应该犯得不轻。

哎呀,不管了,柳风显自己说过,药是带在身上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再多看两眼顾扶威又要拔刀子,离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着两桶水晃悠晃悠的跟着走了。

离盏能感觉到,顾扶威隐隐有些不大高兴。

她拎着两桶水在后头左摇右晃,顾扶威走在前头健步如飞,并没有等等她的意思。

离盏只好咬牙硬着头皮跟上,片刻都不敢休息。

但饶是如此努力,二人一前一后还是拉得很远。

离盏望着他迷离的身影,心里默默的犯着嘀咕。

他究竟在气什么呢?难不成有点吃醋?

不不不不……你怎么又往这面想!

离盏立马摇头全盘否决。

还是那句老话,顾扶威要什么绝色美人没有,要是他轻易就能喜欢一个女人,那孩子都不知道多少个了。

再说,他这人行事诡谲,不按常理,平日里的那些好话,狎昵,全都做不得真的。

要是他真的对她有意思,上回在祁王府就不会逼着她吞簪子了。

离盏想到此事,头皮就一阵发麻,人骤然清醒了许多。

他断不是因此而生气的,八成是他要帮她出气,她却拦着他不让,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嗯……这很符合他的脾性,刀都握住了,结果没能见得了血,仔细想一想,可能那把刀都很委屈呢。

***********

柳衍的营帐中,油灯熏熏,她坐在狐狸毯上揉了揉眼睛,纤弱的细指掌着绣绷拉出最后一缕银丝,再捻着线头打了个结,用牙轻轻剪断。

并蒂的莲花绣在水绿色织锦上,就好像是真的绽放在莲池里的一般,手艺十分灵巧。

柳衍满意的笑笑,捧着绣棚拿远了些再欣赏。

微微的灯光将绣面照得透亮,柳衍心里想,绣面弄好了,再把三面缝上,绑上缎带,便可以做成荷包送给祁王殿下。里面装银子,装小物件,都很方便。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送,也不知道他看到这荷包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态度。

“啊。”一滴鲜红的血珠子滴落在织锦上,针尖不小心扎了手。

“素素,素素……”她连唤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荷包的花面秀了半个月了,这要是洗不干净可怎么得了?

一个十五六般大的女孩掀了帐帘子进来,将刚烧好的暖炉递给她,见她又拿着绣棚便忍不住劝道:“主子,你在家里没日没夜的绣也就罢了,这荒山阴冷,你身子不好,该早些睡下才是,不要再费这些心思了。”

柳衍没有接她递来的暖炉,直接把手里的小秀棚递给她。

“素素,趁着这血没有干透,你快去打水来洗干净。”

素素仔细一瞧,才发现柳衍的指尖上冒着血。

“哎呀主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素素把绣棚拿到一边,抽了秀绢来帮她擦。

“我这里不碍事,你快去把秀面给洗干净。”

素素有些不情愿,“主子,咱们笼统就只有两桶水,又要吃水,又要洗漱,要是再分出来洗这绣面,怕是不够。”

“这时候不洗,以后就很难洗干净了。”

素素看着主子心急的模样,到底没再说什么,拿着绣棚往外走,刚一掀开营帐就碰见一个慌慌张张的下人。

“素素,二小姐睡下了么?”

“阿辛,你不在绪王营帐里伺候着,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摇手又跺脚,“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大公子出事了!”

“啊,大公子出什么事了?”

柳衍听见对话,立马撇下手里的绢子和暖炉扶着案桌起身,急急走出帐帘子。

“二小姐!”下人见她,激动地唤道。

柳凤显是带了小丫鬟来伺候的,阿辛又是大姐柳媚如的随嫁丫鬟,柳凤显若不是什么出了什么大事,应该不会惊动姐姐营帐里的人。

柳衍在见到阿辛的一刻,就知道事情严重。

“你带路,我们一路走一路说!”

“好!”

路上阿辛三言两语讲清了事情原委,说方才柳凤显身边的小环哭哭啼啼的跑来绪王的账房,说柳凤显突然病犯得厉害,吸了药也还没缓得过来,看起来很不对劲。

柳尚书一直在忙着秋猎的事情,一时不见人影,那丫头便只好来找绪王和柳媚如。

绪王刻不容缓的找太医去了,柳媚如便往柳凤显的营帐里赶,半路支了阿辛来喊知会柳衍,前后就是这么一回事。

好在柳凤显的营帐隔得不远,几个人快着步子,不过多时就到了。

一进营帐,柳衍就陡然屏住了呼吸。

柳凤显坐在毛毯上,面无血色。他两肩耸得老高,手掌死死的撑在地上,像泥洼里濒死的鱼,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声响。

柳媚如坐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嘴里一直在问,“凤显,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柳凤显哪里说得出话来,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神志都不清了。

柳衍扫了一眼营帐,角落里站着钟太医和绪王。

钟太医跟绪王很相熟,以前柳凤显每每犯病,都是托绪王的关系请他来的。

只见钟太医摇头晃脑地同绪王小声说,“方才老夫给柳公子扎了几针,现下稍微和缓些,等丫鬟把药煎来,再服下应该会再好些。”

绪王回头瞧了一眼柳凤显痛苦的样子,自己都觉得浑身难受。

他紧锁深眉,“凤显这个样子,即便是缓和了些,瞧着还是很厉害。您说过,这种病吃草药不怎么见效,本王就怕他挨不过去……你知道的钟太医,这是柳家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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