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办啊……”

“为何这么说?殿下道,祁王当场帮离盏辩驳了好几句话。他二人关系匪浅,不免引皇上猜忌。钟大人何不从他二人关系着手,顺藤摸瓜挖出些实证来,皇上未必不会信。”

“这是太子的意思?”

“自然。”

钟佩若有所思后,笑了笑:“我当太子忌讳此举。”

跛子喉咙里发出阴冷冷的咕噜噜声,继而也慢慢笑开了去,“离盏是得太子欢心不假。但此举若能得成功,非但能打狠狠压一压祁王的势头,又能断了离盏和祁王的来往。太子眼光广阔,两相权衡,自然是利大于弊。”

“如此就好,我怕就怕太子被离盏蒙蔽了双眼。这女人毫无背景家势,履历也十分不佳。空有一身美貌,偏长得跟那书里吸人魂魄的狐狸精一般,多是不吉。太子宠她,百害而无一利。”

脖子抬头,换起一抹安慰的神色:“我知道钟大人是怕此事被白相知道。钟大人放心,太子有轻重,此事捂得严实,白家觉不会知。你只需管你办好殿下要办的事,便好。”

钟佩点点头,不由又锁住了眉心,左右思了一通后说:“并非属下刻意推脱,此事的确有难处。”

“如何难了?”

“太子离席得早,不知后来又生了什么变数。”

“不就是柳衍的尸体被黑衣人劫走了?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钟佩叹了口气:“劫走尸体以后,皇上为追到尸体,给柳家人一个交代,情急之下,是请祁王殿下派出府中侍卫去探查的。”

“这不是该由你们大理寺……”

“盗走柳家尸首的人,武功极高,祁王府中个个精锐,远要强于大理寺的刺探。但是祁王有作案动机,按理不合适,皇上却还是派他追人,可见心里应该已经消除对祁王的嫌疑了。”

“这……”

“柳家对祁王还存有芥蒂,此事,皇上也只敢暗地里着祁王去办的。吩咐下去之后,才单独与我说,让我不要透露。所以,殿下不知,是以寻常。我盼你将此讯再转告殿下,殿下另有定夺。”

跛子往后一仰,一时仰头兴叹,“这祁王还真是金汤不坏啊,连天都帮他,突然弄出个黑衣人来劫走了尸体。唉,可是,这样好的机会,当真没有办法了么?这上好的姻亲一毁,据说皇上郁闷得不行,柳家也一手摁着个离盏,一嘴咬着个祁王,两头都不放,若是有转机,大人不若……”

“殿下为何近来总揪着祁王不放?祁王佣兵为王,实不好招惹。不过就是黄家戏院那天被祁王抢走了个人而已,殿下何至于如此较劲?”

跛子放下手里的茶,低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黄家戏院那天,殿下没有细说。但我在殿下手下做事多年,如果单单只是个女人,殿下应当不会如此冒进。试想,那时殿下对离盏不过是初生情愫,来往也不多。我怀疑,是不是祁王说了什么羞辱殿下的话?或者同殿下也动了手?你想想祁王的那个脾性,当晚连白小姐都差点……”

钟佩立刻意会,沉沉的点点头。

“是是是,你说得不无道理。殿下自小出类拔萃,顺风顺水,连被人高声训斥都从未有过,更别提羞辱了。”

“所以,才让你看看此案有没有转圜的机会,能把屎盆子往祁王脑袋上扣,就尽量往他脑袋上扣。据消息,柳思怀回府以后,纠集了一众朝臣,明日要上书弹劾祁王。早两日,太子刚好打听到西域有异动,只是苦于没有倾轧祁王的机会。这一次刚好可以在皇上耳边说道说道。”

“什么异动?”

“龟滋囤积了粮草二十万旦,马匹十万余。”

“最近西域起乱,我听说龟滋匪寇横行。”

“不管是不是平乱,囤积粮草,兵马异动,却无半分消息知会于皇上,这便足以让皇上倍加防范。再加上龟滋离中原极近,柳衍还在这档口死了。联姻一毁,兵马先行。你说皇上怎么想?”

钟佩两手合在一起,哈了口气,叉入了袖中。“若是这样,那我要好好想想,或许可以引导着离盏,给祁王泼瓢脏水。”

“还能引导?”

钟佩笑:“你不知办案也有技巧。有时为了了断一些毫无头绪的案子,又或是授意于于皇上的命令,保一些本是有罪的人,审问时,便可有章法的引导人说一些违心的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情急开口,往往受情绪波动。然而证词一向严苛,字词倘若稍有偏差,意思都可能南辕北辙。我先引导引导她,引导不成,再吓唬吓唬她,她一女人,为求自保,多半慌不择言。”

跛子一时高兴,接着眸光一闪,又嘱咐道:“你别对她下狠手。殿下疼惜她还来不及,不希望她受太多苦楚,你若下手太过,怕殿下过后要找你麻烦。”

钟佩似有些不屑,“我自有度。”

“好,那我便告辞了。噢,提一句,本来平时都是钟大人在联络殿下,但近日钟大人有棘手的案情,不宜与东宫牵连,所以现在联络暂转给我,钟大人便不必再去东宫。等此事告毕,再行恢复。”

“自当如此。”钟佩案几下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轻松了笑了笑,“这是茶钱,你得收好了。”

跛子再向他行礼,“谢钟大人。小的告退。”

………………

跛子走了,钟佩便也踱出了房间,去了办案的浮潜院,把寺正给叫了过来。

寺正正在忙整理案宗的事,今日发生了这么一桩大案,当时却只来得及略记,现在回了大理寺,便要一条一条的整理在卷宗上,以后才好查阅。

寺正听见钟佩唤他,再写了两笔,就停下来跑到他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你派十人,分成两拨,一拨去盏林药局,一拨去长风药局。”

“大人这是要查离盏?”

钟佩点头,“我怀疑她和祁王有奸情,或是他二人其一刺死了柳衍。”

“可是,后来的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渺无音讯,不好论断是另有隐情,还是他二人施行的障眼法。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把有嫌疑的人,都细细查一遍。”

寺正点头,求问道:“那大人主要搜什么呢?”

“搜他二人往来的证据。想秋猎的时候,他二人那般狎昵,要说暗地里没有前情调剂,实难让人信服。自来男欢女爱,都喜赠信物,写书信。你且去严加搜查,若有可疑之物,带回我看!”

“是!”

寺正立马着手去办。

钟佩走到牢门口,值守的侍卫立马抖了个精神,站得笔直。

他径直入内,到了关押嫌犯的地方。

这是地牢,嫌犯不算要紧,基本都关在第一层,他往下走到第二层,看守嫌犯的人立马站起,热络的跟了上来,“钟大人,您还在忙呢?”

钟佩无心思说废话,直问:“今天关进来的一批嫌犯,可有什么异样?”

那看守人细细回想,然后道:“除了那个叫张骈和李丝成的隔着两堵墙在那边咒骂外,其他人只是喊冤,未有异样。”

“咒骂什么?””骂了离盏,说她是个妒妇。”

钟佩摸了摸下巴,“那离盏呢?还有跟她那个闺中密友,叫林芝的,可有什么表现?”

“那个叫林芝的,起先同他们对骂。后来离盏隔空劝了几句,林芝也没有骂了。”

噢……

“大人是要提审了么?”

“不……再关他们一天,看看他们表现。如果他们再骂,你无需喝止,让他们骂便是,听好他们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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