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衣可真暖呐,穿在身上才知道,原本黑漆漆的衣料是上好的羊羔皮染成。又柔软又轻巧,贴着脖子一圈领子上上还有一圈细绒绒的小貂毛,剪得又平又齐,内里还又沁着他身上伽南香味道。

那般独特,一闻便知。

“上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背朝着离盏,见她发愣,忍不住回头催促。

离盏看着他宽阔的肩旁,犹豫了下。

毕竟站在她前面,要用腰身来驮她的人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弟弟不是?

想想他的侄儿们是如何的畏惧他的,太子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言语半句,端王被他横一眼便恨不得抱头就跑。

再想想离筱筱,和偷偷爬过他床就被他放光血的西域圣女……

她何德何能能爬上他的背?

“你要我等多久?”

“噢噢。”

所幸顾扶威背对着她,看不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脸烫得要命,像在油锅里滚了一道,赶紧贴着他后背,拴住他的脖子,他两手往她大腿下一抄,人就牢牢实实的抬了起来。

他掉头朝着树林里走去,风很大很大,雪很厚很厚,她一点儿也不敢着他背上乱动,亦不敢把头放在他肩上,端端的昂着脑袋,看着他将脚下的积雪踩出一个一个的印来。

她五指不自觉的攥着他裼衣一角,是很软很轻的黑罗,摸着虽暖,但那是他之前袭衣下捂出来的温度,风一吹,很快就褪散了去。

“公子不冷吗?”

“盏盏在关心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语气里似是带着哂笑。

她脸更烫了些,“我又不是白眼狼,公子救了我的性命,关心公子是人之常情。”

顾扶威笑得喉咙处轻颤,她贴着他的身子,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怕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离盏赶紧补充,“再说了,如今只有我和公子一路,你要是病了,我怎么办?”

“你正好逃啊。”

离盏哑口。

“盏盏不是不想去西域么?我病死了,正合你意。”

“不是……我虽不想去西域,但亦不希望你生病。”

“盏盏说话,一贯好听。”

“这非客套话。”

顾扶威侧过头来,唇角挂着一丝奸邪的笑,“真的?”

离盏缩脖,立马通红的一张脸埋进他的背上。

她自认自己是个平心静气,处事不乱的人,但唯独在顾扶威面前,总是畏首畏尾,羞赧作态。

这一刻,她被他驮在了背上,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彻底变成了一个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姑娘。

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勇气,才将心一横。

“真的。”

顾扶威唇角的笑意变得真切起来,将她颠了颠高。

顾扶威没再接话,背着她走进了树林中。

柳条在四周抽啊打啊,像无数的人在挥着鞭子驱赶他们。

打在身上倒没有什么,袭衣厚厚得,抽也抽不太疼,就是偶尔两鞭甩子啊脸上,是有些刺痛。

她起先只敢把脸贴在他后背上,但贴脸左脸,右脸就要背抽,贴了右脸,左脸又要挨打,就这样换着面的在他背里搓来搓去,他却也不说什么,于是胆子愈发肥壮起来,将整张脸都埋进他脖子里。

这似乎又太亲密了,两人又没什么话可说,无缘无故靠这么近委实尴尬。

但这样的感觉真是好得让人不想收手,于是她小脑袋瓜里一转,思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

“为什么?”

“因为你拿我当诱饵。觉得愧疚!”

“诱饵?”

“是啊,你料定回西域的路上不会顺利,便故意让我坐你的马车,自己却乘了别辆。等皇上的人找上门来,我便成了你的替死鬼,是与不是?!”

“明知故问,我跳下悬崖来救你,此刻又背着你的赶路,这像是替死鬼能有的待遇?”

离盏眼轱辘一转,在他耳边用蚊子咬的声音问,”那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顾扶威突然沉默了。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离盏以为自己声音太轻,他没听到,便又涨红着一张脸问他,“公子,我问你话呢,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扶威还是不说话。

她想,他面子思想这么重的一个人,这话未免问的太直白了些,于是她又换了方式。

“公子是不是从没对人这么好过?”

他想了想,没带犹豫的点头。“嗯嗯。”

离盏欢喜极了,心里萌出的那颗细芽似乎长得愈发壮实,还开出了一朵小花。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独对我这么好呢?”

她歪着头偷偷看他,顾扶威前额细辫子里蹦出来的几缕碎发遮住了自己的眼稍,离盏看不真切他在想什么。

但他唇角是平的,分明很严肃。

一刻的沉默,就是一刻的不安,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出。

她忽然觉得自己蠢透了。

她和他之间就算真的有什么,但最后又能成什么呢?

亲王,庶民……横竖扭不到一块的两类人。

“算了,我知道你开玩笑……”

“我想让盏盏帮我个忙。”

“帮你个忙?”

离盏抬头,想起长音告诫,她说,顾扶威待她不过是利用。

现在,顾扶威这算是坦白了么?

可是她想不通,一直都想不通,即便她对他有再大的用处,他也用不着对她这么好吧!

如果她于他只是一颗棋子,那他能摆布她的法子简直数不胜数。

他根本用不着对她多好,只需要拿黎家的尸首威胁她,又或者现在就把淼淼和巧儿都抓起来,她还能什么法子不听他的话?

所以……他一直这样待她,很难不让她误会。

所以……她才终于鼓足勇气要问个究竟。

只是答案,却实在不是她理想中的那一个。

有些失望吧,但倒也在情理之中。

“什么忙?”

“西域动乱,你是知道的吧?”

“嗯。”

“这种疫病史无前例,从无记载和应对办法,一时难以遏制。而伴随疫病,最容易爆发的是动乱,尤其在西域那种旱得旱死,涝得涝死的地方,贫富差异太大,穷人很容易被人煽动。”

“你了解西域吗盏盏?”

离盏佯作不懂的摆了摆头。其实她听在父兄熏陶下,各个地方的情况都了解不少,只是她从未出过京城,都是道听途说,从未真正见闻。

那样的了解,也只能算一知半解吧。

顾扶威沿着来时相反的方向一路走,斑驳的树影在他凌厉的侧脸上轮换,他说,“西域的境况不比中原安定,我父王未平定西域之前,那里足足有三十六个小国,各自盘踞。后来西域统合,这三十六个小国有的在平定中被父王给灭了,剩余的二十四个小国变成了部落。”

“虽然不再以国自称,可民俗差异太大,信仰又完全不同,根本无法真正融合,再加上疆土广阔,一个西域顶上整个中原,管束起来太过费力。父王只能化繁为简,允许他们私下里各自选取领袖,也允许他们的领袖以王自称,管理各自的部族,前提是缩减他们的兵力,让不许惹是生非。而如今疫病起,各个部族蠢蠢欲动,这些马背上的民族早就不想臣服于中原的束缚。”

“他们想借机挑事,瓦解西域。”

“盏盏聪慧。”

“那我能做什么……我一女子,却是不懂这些复杂的政事和战事。”

“你能治病啊。苍蝇不叮无缝的的蛋,疫病一止,动乱就没了由头。你知道吗,我的部下已经在民间招募了很多很多个大夫了。”

“我只是其中一个?”

“你是最重要的一个。”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