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抬出尸身。

除去华丽的寿衣和陪葬饰物。

沈知远被安放在一块门板上,火盆儿和刀具等一一准备好,今天夜里的验尸显然是要开膛破肚的。

“诸位大人可在外面等候结果。”姜老一抱拳,躬身说道。

“我儿子的尸检,我岂能不见?”沈庄脸色很差,虽然验尸是他答应的,但这事儿在府内并没有公开。

“沈公爷若是不觉得忌讳,那就一起吧。”这么大的事儿,南衙大都督武宁候叶鸿一也来了。

南衙没有人压场,今晚这场开棺验尸能不能有个明确的结果都还不好说呢,这沈庄可是国公,又是在沈府,他要是临时起什么意,谁能将他如何?

叶鸿一他必须得来。

“嗯。”沈庄点了点头,把哭哭啼啼的柳知眉交给侍女照看,与叶鸿一一起大踏步跨过火盆走进了厢房。

儿子虽说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做父亲的花在身上的心血可不少,尤其是这么一个跟自己年轻时候很像的儿子,又是自己跟最喜欢的女人生的。

若不是“嫡长子继承”的规矩,他早就立沈知远为世子了。

而现在,他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跟自己耍赖,跟他母亲撒娇了……

还要开膛破肚。

沈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公爷,侯爷,下官这就开始了。”姜老照例又过来行了一下礼,没办法,这种情形下,做错一步,就是祸事儿,可不得小心一些。

天气严寒,加上沈家是豪富之家,为了防腐,给沈知远用上了最好的香料,因此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尸身保存的还跟死的时候差不多,至少从外表看,没有多大的变化。

姜老是一位老刑名了,专业仵作数十年了,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经验丰富,如今带出的徒子徒孙不知道多少了。

本来早就退休在家含饴弄孙了,这次是叶鸿一亲自出面延请,才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破例出面。

姜老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所以他带了两个徒弟过来帮忙。

先是检查体表伤痕。

这一次开棺之后,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要把该做的都要做了,甚至请了画师,将沈知远死亡的状态都画了下来。

这个工作很考验耐心,也不能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尸体表面检查完毕,并且予以记录在案,任何一处成年旧伤,哪怕是一颗痣都不犯过。

姜老手这么一摸,就知道骨头什么时候伤过,伤了有多少年,这一手摸骨术,太过神奇了,不光是技术,还有经验。

心口的疑似“幽虹”所留下的伤口是重点检查,姜老自然把精力大部分用在这上面。

他办过许多案子,自然见识过“幽虹”伤人留下的伤口,这份儿经验就是很多人不能比的。

仔细看完沈知远胸口的伤口,他没有说话,在没有尸体解剖之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是一个仵作的职业素养。

“公爷,侯爷,接下来场面可能有些不适,你们是否要回避一下?”姜老准备解剖了。

“无妨,姜老,你开始吧,又不是没见过。”沈庄一挥手,叶鸿一也跟着冲姜老点了点头。

解剖开始了。

姜老虽然退休了,但技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刀下去,几乎贴合肋骨丝毫不伤骨膜的情况下就开膛了。

一瞬间,那股味儿就冲了出来!

这可不是用了多少香料就能遮掩的,除非是掏空内脏,再往里面塞入防腐的香料,但很显然,沈家是不会这么做的,这样对死者也太不尊敬了。

毕竟死了十多天了,就算天气再严寒,内脏还是会腐化的,就算超凡武者死后,也不能肉身不腐。

传说只有佛陀能做到。

致命伤口毫无疑问是在心脏位置,但是外面只能看到一点儿伤口,却看不到任何鲜血喷溅,体表特征十分符合“幽虹”留下的伤口。

打开胸腔之后,里面的情况却令所有人大为讶异。

沈知远的肝脏居然漆黑如墨,相比于其他内脏器官,它居然没有多少腐化的迹象。

这根据多年的经验,姜老一看,这是中毒的迹象,而且是死之前中的毒。

这个结果,令众人大感意外之外,也令沈庄脸上挂不住,毕竟就是他一口咬定,沈知远就是死于西戎傀影堂的杀人秘技“幽虹”之下。

现在是妥妥的打脸了。

……

“嘭,嘭……”

“嘎吱吱!”闻香鼠“尖叫”一声,就钻进了罗兴被窝里,小身子不住的抖动,像是被吓着了。

胆小如鼠!

真不知道这些年这家伙跟漠北三屠是咋过来的,估计是担惊受怕够了,背叛起来才那么容易吧。

“罗小七,快起来……”卧室的门被敲的震天响,生怕里头的人听不见似的,声音还很急促,就跟早上憋着尿上茅房,刚好发现里头有人。

“我说红影,这还没到换班时间吧,你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罗兴打着哈欠开门道。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殿下手动了吗,就在刚才,殿下的手又动了?”红影激动的说道。

“又动了?”罗兴一愣,第一次手动,他知道,是姬玉儿搞的鬼,这第二次手动,应该不是姬玉儿在搞鬼,毕竟同样的把戏,来两次就没有意思了。

难不成是昨天自己“入梦”起作用了?

这要是仙语三公主自己能够苏醒的话,那就算冷月上人赶不过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就可以不用留在真武院,可以回西戎遣使院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儿。

“走,去看看。”罗兴对于这个消息,自然表现出相当欢喜,毕竟,他也不想在真武院待了。

3号精舍书房下的秘密,就算南衙帮他遮掩,真武院的人又不是傻子,迟早会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了。

甚至可能早就怀疑了,只不过顾忌南衙,不愿意点破罢了。

他继续待在真武院,估计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早就不乐意了。

“刚才我给殿下用温水擦脸,突然就发现殿下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然后,我就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就盯着殿下的手看,我也怕是我自己无意中碰到了,但过来没多久,殿下的手指真的又动了一下。”红影指着仙语三公主右手食指解释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很可能是殿下苏醒的征兆,咱们可得一刻不能离人,得时刻关注。”罗兴郑重的道。

“我知道,从今儿开始,我就搬过来,跟殿下住一个屋。”红影决定道。

“你搬过来住,那我呢?”

“你也搬过来呀!”

“啊?!”罗兴瞪大眼珠子,“你跟殿下住一个屋,没啥事儿,可我一个男的,这要是也住进来,那成何体统?”

“也对,你就住在外面,反正外面客厅也不是不能睡人,也许殿下这一两日就苏醒了,等殿下一苏醒,咱们就可以回遣使院了。”

有道理。

照这个情形,仙语三殿下要么很快就会苏醒,时间不会太长,他忍一忍在外头客厅弄一张床,也没啥。

“红影,这事儿是不是得赶紧向尚副使和阿勒亥左丞相汇报一下?”罗兴提醒一声。

“对,是得汇报,要不然,你回去一趟?”

“行呀,那我现在就回去。”说完,罗兴就起身打算往外走。

“动了,殿下的手又动了,动了……”

这一次是罗兴亲眼所见,到是不假了,看来仙语三公主还真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苏醒过来。

尚琛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取消了某个重要的约会,心急火燎的随罗兴一块儿返回真武院了。

仙语三公主还没有苏醒,但手指活动和生理反应越来越频繁了,甚至眼球都有轻微活动的迹象。

这都预示着,仙语三公主真的有可能自主苏醒。

4号精舍发生的事儿,自然瞒不了真武院这个主人,院首江道宗和副院首言回两人一起过来探视。

两人看过仙语后,都赞叹,这是一个奇迹,这仙语三公主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能自主苏醒。

辛野子大师随后也过来了。

检查过仙语三公主的身体后,也是认为她苏醒在即,甚至下断言,就在这一两日内。

当然,仙语三公主能够苏醒,她自身的顽强生命力是其一,这其二吗,还是辛野子大师的甘露术,若没有辛野子大师,只怕仙语三公主无法支撑到她自己苏醒的这一天。

众人自然对辛野子一阵赞赏和吹捧,辛野子也是欣然接受这一切,高人的形象更加光辉照人。

倒是红影心中有些不满,这里面也有罗兴一份功劳,这些人是一句都没提,全部都把赞扬给了那个辛野子。

罗兴倒是很坦然,自己可不想出名,然后被人盯上,不被人知晓还好,只要好处捞到了就行。

倒是江道宗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太危险了,最好远离。

终于,这些人来过之后,又都离开了。

就剩下尚琛,红影还有罗兴三人,以及躺在云床上尚未苏醒的仙语三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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