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西暖阁。

“陛下,南边有消息了!”

“哦,给我。”软塌上,永熙帝精神一振,推开捶腿的宫女,坐直了起来吩咐一声。

太监七喜连忙快步上前,呈一个密封的竹筒。

“你不会看过了吧?”

“奴婢不敢。”七喜吓得连忙跪下道。

“谅你也不敢。”永熙帝将封口取下,倒出一个纸卷来,展开,看了一眼内容,露出笑容,直接就取下桌案上的灯罩,当场就烧掉了纸条。

“那个罗小七的跟脚查了吗?”

“回禀陛下,皇城司回报,查了,没有问题。”七喜道。

“没有问题,那他那一手医术从何而来,天上掉下来的吗,糊弄朕也不知道找個好一点的借口?”永熙帝怒道,“汪海呢,他人呢?”

“汪公公近日偶感风寒,正卧床休息呢。”

“这老东西,他比朕还懒!”永熙帝骂了一声,“除此之外,他就没一句解释吗?”

“汪公公说,罗小七此人曾用‘西行者’的化名在鬼市第一拍卖行拍下《青囊手札》残卷一本。”

“《青囊手札》,百年前药魔苏小夜所著医书?”永熙帝惊讶一声。

“是。”

“他一个南衙密探,买一卷医书做什么?”

“汪公公还说,在这之前,他还去过南市的许多书店和药阁,也买下不少关于药草之类的书籍。”

“自学成才,这家伙难不成是个天才?”永熙帝闻言,自言自语一声,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物吗?

“让他写个详细的条呈上来!”

“陛下,这是汪公公让奴婢转交给您的。”七喜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折高举递了上去。

“这狗东西,你刚才怎么没拿出来?”

“陛下刚才问奴婢话来着。”

“我记得你跟这罗小七同一批进入南衙的,你资质不够好,才一狠心净身进宫的,可对?”永熙帝接过奏折,缓缓开口问道。

“陛下说什么,奴婢不太明白。”

“汪海收你当了义子,他就没告诉伱罗小七的身份吗?”永熙帝道,“别在朕面前装。”

“奴婢很早就离开了,就算罗小七跟奴婢同一批入南衙秘营,又有何干?”七喜跪伏道。

“行了,朕又没怀疑你什么,朕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罗小七在南衙秘营的情况而已,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陛下,奴婢离开的时候才十二岁而已,儿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了,陛下您说的那一位,奴婢跟他接触也不多。”

“好了,朕不问了,你下去吧。”永熙帝手一挥,示意七喜不用留下伺候了。

这小子机灵,知进退,什么该说,什么该问,比宫里那些小太监用起来顺手多了。

……

“通过这几日对从扬州北上洛京避难的百姓以及商旅调查询问,这个扬州团练副使丁显在扬州官场并没有多少存在感,他在扬州三年,基本上都是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同僚聚会,可以说是官场上的隐形人……”新晋都尉吴炯介绍相关调查情况。

“扬州乃烟花之地,他一个单身男人,就不去那种地方?”大理寺丞赖俊杰发问道。

“赖大人也是单身,就一定要去暗中地方吗?”青漪反诘一声。

赖俊杰尴尬的一笑。

“其实他也许去过,但我们所问之人,都没有提过相关的信息。”吴炯继续回答道。

“丁显是习武之人,他跟扬州武林方面就没有相关接触?”叶琉璃问道。

“有,丁显接触最多的就是一家叫振威的镖局,这振威镖局是花都剑派在扬州的产业,丁显所在扬州民团与振威镖局关系密切,是合作关系,碰到货物数量多的时候,振威镖局就会请民团帮忙护送,有官府押送,对一般盗匪有震慑力。”

“他可有跟南楚密谍有接触?”

“目前能查到的信息中,并没有相关发现。”

“叶参事,陛下下旨让我们十日之内查清,明日就是回复的日子了,咱们现在可怎么回?”赖俊杰向叶琉璃问道。

“查无实据呗!”

赖俊杰闻言一呆,就算没查到确切证据,也不能如此敷衍皇帝陛下,陛下不能把您怎样,可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赖大人,查案要以事实为依据,我们总不能胡编乱造,拿朝廷的法度开玩笑吧?”青漪说道,“就算丁显有犯罪,但不是他的罪名,总不能硬栽到人家头上吧?”

“那就这么给陛下上折子?”

“眼下时限已到,也只能是这样了,赖寺丞,你是跟我一块儿联署上折子,还是我们各自单独上折子?”叶琉璃问道。

“叶参事您是这个案子的主办,下官只是协助办理,这个自然是跟您一起联署了。”赖俊杰忙道。

“那就好,我这儿写好了一份折子,劳烦赖寺丞在上面签个名字吧。”叶琉璃直接拿出一份已经写好的奏折递过去道。

赖俊杰打开一看,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分明就是一份结案书,柳家人释放,丁显,通敌叛国查无实据,但灭盛家皮货店满门是大罪,但其人已经被西戎傀影堂的魅影所杀,总不能把尸体押赴刑场,再斩首一次吧?

所以此案了结,对西戎方面更是好交代了,杀人的人也被你们杀了,还要咋的?你们傀影堂的人杀了成国公四子还没说呢!

他签了名字就等于认同这上面的判断,这让赖俊杰无比的纠结,这可不是他的任务。

上头给他悄悄递话,就是让他要抓到丁显“通敌叛国”的证据,哪怕是怀疑都行。

这奏折交上去,自己这仕途还不得完蛋?

可不签又不行,话都说出去了,真拒绝的话,叶琉璃这一关是过不去的,这简直难死人了。

“赖寺丞不想签,就别勉强,本参事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叶琉璃淡淡一声,丝毫不在意道。

“叶参事,如此结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本参事也没办法,陛下就给了十天时间,而且十天就要结果,十天时间,我就只能给这个结果。”

“那就不能请陛下再多给一些时日?”

“谁去说,你去,还是我去,这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参事大人可以请裴指挥使或者大都督前去说?”

“裴大人刚上任,忙着呢,他哪有这功夫,何况,他为什么要听我的,至于大都督,他现在什么事儿都不管,才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去找陛下呢,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那这……”

赖俊杰想说的是,您自给儿去不就是了,您可是公主,真开口,陛下会驳您的面子吗?

可他不敢开这个口。

这个案子那是陛下下旨让叶琉璃接手的,人家本来就不想办,现在找机会结案,脱手,继续查,那傻子才听你的。

文章不在案子本身,而是在案子之外。

陛下是想利用丁显的案子将成国公牵扯进来,丁显显然不够,柳家才行,丁显若是通敌叛国,柳家包庇隐藏,那自然是同谋关系。

柳家跟沈庄是姻亲关系,柳谦还是沈庄的大舅哥,这么一来,就牵扯上了。

陛下要敲打成国公,同时不想自己直接对上,才把公主叶琉璃顶在前面,反正都是要嫁出去公主了,得罪了也无所谓。

“赖寺丞是签还是不签,或者说,赖大人能在明日之前找到确切的证据?”叶琉璃直接逼问道。

赖俊杰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叶参事,下官能晚些时候给您答复吗?”

“可以,在本参事把折子递上去之前,只要赖寺丞想签,随时来。”叶琉璃没有再逼迫。

她已经试探出了,这赖俊杰就是皇帝的人,这个案子本来水深,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在前面有人顶雷的情况下,能把案子结了,他应该顺水推舟才是,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就足以说明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从之前他守在平康坊3号,就等着自己带人去搜查,就能看出来了,这家伙目的不纯。

“叶参事,侯爷请您和青郎将马上去一趟!”突然,门外进来一个小吏,是叶侯身边伺候的人。

“侯爷可说是什么事儿?”

“小人不知。”

“青漪,走,过去看一下。”望着叶琉璃和青漪匆匆离去,赖俊杰不由的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这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叶琉璃跟青漪来到三思堂,看到叶侯,还有靖安司的指挥使姚文忠也在。

“殿下,这是刚接到的鹰信,药王谷圣女与大长老一行在朔州的安乐镇遭遇暴风雪,随后半道遭到袭击,战况十分惨烈,成国公府的烈玄带人赶到,这才救下了他们。”姚文忠起身,一抱拳道。

“是何人所为?”

“陛下的黑羽卫。”叶侯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叶琉璃听了,大吃一惊,黑羽卫那可是直属永熙帝亲卫,人数总共只有三千人,全部都是从真武学子中选拔,忠诚不二,最低修为都是四品,三品高手有十分之一,武宗级别高手数十人,一品大宗师就有四人。

这支亲卫一直驻扎京城,拱卫皇宫安全,轻易不出京,没有永熙帝的谕旨,谁都调不动。

黑羽卫截杀药王谷圣女和大长老,连身份都不加掩饰了,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药王谷这些年在南楚布局颇深,身为大周武学宗门,却背地里勾结南楚,陛下早就对其不满了。”叶侯解释一声,“这一次不过是借题发挥,故意为之,我想陛下一定会找一个正当理由来解释这件事的。”

“这是抓到药王谷的痛脚了?”

“不知道,这陛下这么做,只怕未必是想跟药王谷撕破脸。”姚文忠分析一声道。

“风暴来了,务必谨慎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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