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母亲在我十二岁时,已经患病死了。当时清宇和清扬伤心痛哭,而我却没有。
李骄阳为此很“佩服”我。她说,“能做到你这样的铁石心肠,也真是不多见了!”
我却不以为然。
戚如心女士疼爱了我十二年,我也爱她,但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靠眼泪流得多少来衡量的。在我的书房里,正南方的墙上挂着一幅我亲手画的她的画像,画像下方有一个香炉,一个蒲团。香炉当然是用来点香的,而蒲团却是我用来跟她说话的时候用的坐垫。
每个月,我总会坐在蒲团上跟画中的母亲说上好几回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坐着,任青烟在鼻尖眉前缭绕,也能坐上大半夜。母亲死后,头三个月我几乎日日这么呆着,清宇现后,赶紧告sù
了爹,以为我要疯了。
爹将我从屋里拖出来,我一言不地看着他,任他抱着我拼命地叫“玉儿”。可是他抱了好久都没放开,就像抱着当初快要断气的娘一样。
我觉得这样大可不必,便说:“爹,我估计娘当时就是被你这样给勒死的。”
爹一听,忽地放开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呆在半路。我叹了口气,倒了杯茶坐下来,对屋里上官家的三个男人道,“我不过是坐在里头读读书而已,至于么?”
三个男人顿时面面相觑。
此后,我就算在书房里呆多久、做什么,都没有人再管了。
就像今夜。
黄昏后,叫流烟吩咐厨下早早地做了晚膳吃,然后我就一个人进书房来了――我有事情要做。
关上窗,锁上门,从壁橱的暗格里掏了个匣子出来,小心地拧开……里头有个厚厚的册子。我把册子打开,翻到其中一页,磨好墨,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边写,我就边想起了这几日听来的消息。
“罗贵妃的胞弟杀了王贵妃娘家的仆人……”
“四皇子的母妃上吊了……”
“远嫁他国的邬孙公主要回国了……”
“左仆射吕新棠要升官了……”
全是些上层社会留给老百姓们的口沫!我不禁摇了摇头。
“咚咚咚!”
外头突然有人敲门。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影响到了我的情绪。我侧耳一听,蹙眉道:“谁呀?”
又不见有人答话。于是决定不理,继xù
写着。
“咚咚咚……”
又响了!我索性把册子一收,连同匣子一起放进了暗格里,仔细地锁好了壁橱。
我把门猛地一打开,外头却居然什么人也没有!月光静静地照在园子里,连树叶摇动时都没有声音。
我懊恼地踢了踢门脚,回身进屋,复坐在书案前。烛光随着微风摇曳,照亮了书案上摆着的一支鲜嫩的百合。
慢着!――百合?!
我腾地跳起来,像突然见到了鬼似地睁大眼瞪着案面――在我刚刚摆过匣子的地方,一朵还带着露珠儿的白色百合花,正娇羞地横躺在那里!
“玉儿……”
随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我急速转身,抡起手边青花瓷瓶里插着的一卷画轴就扔了过去……
“玉儿!”
门槛处,上官清扬狼狈地避过我的“暗器”,手舞足蹈地嚷嚷着:“你在做什么?!”
我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闲得慌……运动运动。”
上官清扬翻起了白眼:“就知dào
你闲得慌!”说着,撩起袍子就在屋中央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明天是娘的祭辰,爹让我们一早去万灵山替娘上香。”
“他不去?”我问道。
“近来公务比较多,没空。”
我拖了张椅子,在他右前方坐下,“还有事没?”
“没事啊……”他抬头看着我,“怎么啊?”
“没事就陪我去园子里溜达溜达。”
“……去哪个园子?”
“有百合花的那个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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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百合花。
一大早起来,我就坐在这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们。就连萝意端了早膳进来,也没有移开过目光。
“小姐,”萝意弯着腰,学我的样子看花。“看出什么来了吗?”
“嗯……”我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没有。”
萝意直起腰,奇怪地看着我:“这瓶花您已经看了三天,从花苞儿看到它都快谢了,还没有看够?”
我叹了口气,缓缓支起身子,站了起来。
“萝逸,你说,花会长脚吗?”
萝意愕了愕,喃喃回道:“没听说过……”
“是啊――”
我走到桌畔,坐下来喝了口燕窝粥,在喉间慢慢品着。
“我也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