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尘回到军营时,天色已晚.结束了一整日疲劳攻城的士兵们都在期待着味道不怎样却能很好解决饥饿的晚餐。饭香与菜香在营帐之间飘扬,勾动着无数人的肚子咕噜作响。

穿着纯白高贵袍衣的杨尘在军营间行走,那张属于东方的淡漠的脸吸引了无数士兵的目光。他们联想起军中一切关于神mì

统帅的传言,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名正平静地穿行于军中的东方少年的身份。但杨尘身上散发着的生人勿进的气息,阻挠着他们上前求证。士兵们只能用包含着敬畏与尊崇的目光,凝望着杨尘身形的远去。

杨尘缓缓地走着,饭菜味在他的鼻前愈来愈浓,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伙房的帐旁。

“你们这帮磨蹭鬼,快点做饭!”一个声量巨大的嗓门从厨房营帐中传出,声量之响几乎半个营地的人都能听见。

锅碗瓢盆的声音不绝于耳,忙碌的脚步声在营帐里四处响起。

“靠!你把这么好的饭菜拿去伤兵营?!你这里没问题吧!”突然,那个大嗓门用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嘲讽声音说道,“那种废人用剩菜剩饭喂饱就可以了!”

正迈步要离开的杨尘在听到这段话时,突然间僵住了身形。

一个微弱不可闻的声音从帐中传来——“可受伤的人更需yào

优质的饭菜啊。”

“更需yào

优质的饭菜?你指那些在整个战争期间只知dào

消耗军粮的寄生虫!?你如果有精力去关心他们,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让端给统帅大人的饭菜更可口!”

杨尘淡淡地笑了起来,却是转过身来,重新走到了厨房营帐的门口,拉开帘幕便走了进去。一进入伙房,满溢着油烟味的空气顿时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但杨尘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依旧保持着面瘫般的淡漠神情,环顾了四周。

这只是遍布全军营的数个厨房之一,数十名炊事兵正忙碌地奔来走去,搅动着大锅的汤汁,或是炙烤着巨大分量的肉类,烘烤着大型的面包……

一名看起来非常肥硕臃肿的男子,正手持着锅勺,对一名瘦弱的中年男子大声呵斥指责着。杨尘先前在营外听到的声响便是由他们两人产生。

那名肥胖的男子佩戴着军官的胸章,显然是这个厨房的厨师长。他正唾沫横飞地嘲笑着身前那名瘦弱男子的观点,而在他面前的男子正饱受着怒火的煎熬,杨尘发xiàn

他紧握着锅身的双手已经泛起了青筋。

察觉到了有外人进入,正在大声地宣扬着“伤兵无用论”的胖硕男子停下了训斥,他将并不友善好客的目光投到了杨尘的身上,显然是将少年那一身象征地位的白色袍衣当成了崭新的一套厨师服。

“你是新来的厨师吗?”他一边扣着鼻子,一边问道。

“不是。”杨尘淡淡地说道。

“那你来这里干嘛!”

杨尘沉默了一下,说道:“想听听你对伤兵的观点。”

周围有些厨师无意间将目光转到这里,突然发xiàn

了少年身上那件白色袍衣的精致做工与典雅淡光,露出了惊骇的神情,他们想要用目光或是轻语来提醒还浑然不觉的厨师长,却统统无功而返。

厨师长听到居然有人主动想来领教自己的高论,不由愈发亢奋了起来,他先是狠狠地拍了拍身前那瘦弱男子的肩膀,说道:“你看看你这家伙,真是不长进!人家新来的就知dào

我的这番言论的正确性!”

而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伤兵这玩意儿嘛,完全就是他们自己实力不济造成的!明明就没这个实力,还要打肿脸参加前线战争,像我这样有自知之明就乖乖呆在后方烧烧菜。再说了,在战场上受了伤居然还不干脆地死死掉,他们也不能算是有勇气,对教廷忠贞的人。这种人完全就是战争中显示出真面目的废材与人渣,受伤之后还能得到统帅的治疗待遇已经算是超出命运的福分了,怎么还能有资格要求好吃的饭菜!”

一直默默忍受着厨师长责骂的瘦弱男子终于爆fā

了出来:“荒谬!他们在战场作战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他们在经受着死亡威胁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他们为光明拼杀到无法作战为止,相比战死的人侥幸捡得一条命来,却遭到这种你们这种人的冷遇!难道他们的幸存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难道只有死人才能获得荣耀!?”

厨师长撇撇嘴正要反驳,却不想听到了从那名“新来的厨师”那儿传来了冷冷淡淡的声音:“好了,争辩结束了。”

被那“新来厨师”居高临下的语气激怒,肥硕的厨师长在热血上涌之下猛地用手里的锅勺往杨尘头上打来,还一边骂道——“你他妈的插个屁嘴!”

迅猛地打去的锅勺还没来得及碰到任何东西,便已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厨师长发xiàn

那名新来的厨师只是轻描淡显地用他那双诡异的红眸瞥了自己一眼,自己便已全身颤抖,恐惧到无法再有一丝气力!

“你……你究竟是谁……”厨师长的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统帅当初下的命令是什么。”杨尘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不得……歧……歧视伤兵,至少要……要让他们的伙食与健康士兵的保持一致。”厨师长已然说不出话来,倒是在他身后的那名瘦弱男子,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断断续续地说道。

“很好。”杨尘点了点头,“我并不会因为你对于伤兵的态度而对你采取措施,但是……”

杨尘轻轻停顿了一下,血红的眼眸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所有被他目光掠过的人都感到一阵从心底涌起的恐惧与敬畏。

“但是你违反了我的命令。”杨尘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跌落的锅勺,淡淡地说道,“你被革职了,从这里慢慢走回光明教国只需yào

三天,祝你好运。”

说完,他平静地走过一脸失魂落魄的胖子厨师长的身畔,来到了那名瘦弱男子的身旁,将手里的锅勺交给了他,说道:“你很好地记住了我的命令,从此由你来接替他的职务。”

杨尘用走进这营帐时一般平静的脚步,缓步离开这里。身后数十道充满了震惊与崇敬的目光齐刷刷地目送着他离去。

还有……一道充满了绝望与愤nù

的目光。前厨师长瘫坐在地上,怨恨地在口中碎碎念。

“你很讨人厌。”杨尘在临走之前,又回头朝着那胖子淡淡地瞥了一眼,抛下了这句话后,终于掀开帘幕消失了身形。

血红色的眼眸深深地印入了那名前厨师长的心中,令他感到无穷无尽的恐惧。他感到心血乱涌,眼前一片错乱,裆下一热,竟是湿热一片!

那名瘦弱中年男子,作为新晋的厨师长,默默地从胖子的身后走上,递给了他一张纸巾。周围的那些厨师以为中年男子这举动的意图是羞辱,一齐爆fā

出了哄堂的嘲笑之声。

“啊!”

那名身材臃肿的前厨师长发出了一声嚎叫,猛地从身后接过纸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出了这片再也不属于他的营帐。身后的嘲笑声再度如海啸般爆fā

出来,他感到这一切犹如噩梦般可怕!

“我不会忘记的!我不会忘记的!”哭嚎着这句话,肥胖的前厨师长在军营间跌跌撞撞地奔跑,很快便消失了身形。

*********不提这处闹剧,杨尘已回到了统帅的营帐。他略感疲惫地靠坐在了椅子上,血红的眼眸出神地凝望着营帐上方的一片白色。

脚步声由远而近,从那股气息上他察觉到那是阿慎。

“有什么事吗?”他依旧没有将呆滞的目光收回,而是保持着这姿势,漠声问道。

阿慎苦笑着回答道:“关于攻城的。”

“这不是你的问题。”

“没错,是卡扎克那家伙托我来……呃……‘咨询’你的。他担心如果他亲自来的话会和你打起来。”

“没事,他打不过我。”

“不是这个问题啦!”阿慎有些苦恼地挠着头,自从眼前这少年身披着教廷服饰出现以来,他便感到原本温和亲切的少年顿时变得难相处多了,“我其实也有困惑,明明在一周前就可以将天禧城一举拿下的,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因为,我要拖垮整个特拉福德。”杨尘依旧无神地望着营帐的上方,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

“整个特拉福德?”阿慎惊讶地说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眼前的这名男子的思考方式从一开始,便有着截然的不同。

“阿慎,这不仅是一场攻城战,这是要攻到兰佩里才休止的战争。”杨尘缓缓地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到眼前那男子的脸上,“你知dào

光明教廷与特拉福德在战争时,表现最明显的不同在哪里吗?”

“当然知dào

……”正要自以为然地说下去的阿慎突然停止了言语,他发觉两国之间的差异多到数不胜数,竟然一时无法找出最明显的那一点。

“是人口。”杨尘淡淡说道,“光明教国有一百七十二万人,其中一百七十万人持有本国国籍,对我们的士兵而言,这场战争是为自己而打的。但特拉福德呢,理想的学院之国,常住民有三百余万,但其中两百五十万以上的人是学生,另有自己真zhèng

的祖国。剩下的那五十万人里,大多数也持有多国国籍。清楚地说,真zhèng

意义上的特拉福德人其实还没有我们的军队人数多。”

阿慎露出了隐约的恍然神情。

“我在这里每天可以打三四个象征性的胜仗,让民众知dào

特拉福德随时有被攻破的可能。在战争开始之际,学生们或许会热血沸腾万众一心,但时日一久,战争的烟云终究不会允许他们的盲目热情燃烧太久。等到从大陆各地寄来的家书一封封地被送入特拉福德的大小学院,那离学院之国的末日也就不远了。”杨尘的语气之平静,仿佛言语里的深沉心智与他无关一般!

“如果我们贸然地攻入特拉福德的腹地,等于说是迫使那些学生放qì

离开特拉福德的打算,被迫与这个国家共存亡。但我们现在在天禧城外不断地敲击着战争之钟,便是涣散他们的军心,给他们时间清醒,也给他们时间逃离,届时,我军长驱直入,特拉福德将犹如无人荒土般大开门户!”

阿慎被杨尘的一席话震撼到无法言语。他愣愣地幻想着少年所描述的那番情景,一时竟为特拉福德可能遭遇的悲惨下场而感到胆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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