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回了家,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卧房,一个人坐在床角抱着膝盖发呆,等回过神的时候领口早就被眼泪浸透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擦干脸上的泪唤了声容平。

“二小姐,奴婢在。”容平立刻掀了帘子进来。

看着她担忧地神色,我扯了扯嘴角,大约笑容不会比木合信好看多少。

“准备一身男装,你陪我去一趟牡丹阁。”

“要通知田先生吗?”

“不用了,就咱们两个去,悄悄地,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

容平速度很快,还在后门备了两匹马,我看着雪白的铃铛心中五味杂陈。

“容平,你骑铃铛。”

“啊?”容平看了看铃铛,为难道:“二小姐,铃铛从来不让别人骑”

“那我在这里等你,把铃铛送回去换别的。”

容平点点头,牵着铃铛悄悄从后门进去,不一会儿换了景北的小黑出来,我们一人一马直奔牵星桥。

凭着我们俩那三脚猫功夫,从牡丹阁后门翻进去一直到如虹的卧房没费多大劲儿,但我知道我们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只不过对方并不打算把我们怎么样罢了。

果然进了如虹卧房没多一会儿,一身红裙的花魁便回来了,她坐在桌前动作。”

我从帷幔后头走出来,她神色淡淡地,身上的玫瑰香气中已没了惑心蛊的味道。

“怎么,我二哥去了定北,姐姐连惑心蛊都懒得用了?”

如虹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见我坐下又把斟好的茶推到我手边,道:“听说玉小姐喜欢在黎山小种中加一颗青梅,如虹今日尝试着做了一回,不知合不合玉小姐的口味。”

黎山小种加青梅,是我前世喜欢的,这辈子我从没喝过。

“你和木合信是什么关系。”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袁公子么?”如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没想到玉小姐的口味如此独特,涩中带酸,萦绕舌尖儿不散,不知玉小姐有什么过往,才会喜欢这样的味道呢?”

“我在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

她一双美目看了我半晌才移开视线,放下手里的茶杯道:“玉小姐既然知道惑心蛊,又怎会猜不到我与袁公子的关系呢?”

“所以,关于我二哥,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听我提到二哥,如虹的神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道:“人纵有情,也难逃命运,我非自由之身,即便有心,也只能当作没有,今生的亏欠,只得来生再还。”

“那日的事,你没有做成,又让他们失了玉似滢这颗棋子,依那女人的性格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普天之大,即便逃到瀛海之南又如何?何况,我弟弟还在中京家中,我又能有什么打算?”

“她会用尽手段折磨你,叫你比死还难过!”

“我没机会回去,她才不会在我这种小卒子身上浪费精力,你也不用担心我的结局会有多惨,袁公子替我求了情,至少不会太难看。”

如虹的神情,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坦然中带着一丝欣慰。

我心中一动,问道:“若那日我二哥出事,你当如何?”

她笑了一下,垂眼道:“他埋骨之地,便是我断魂之处。”

“你若真爱他,就不该伤他。”

“玉小姐,这世上没什么该不与该,人间有太多无奈,你早晚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山无绝人之路,只要肯想就一定会有办法,两个人同舟共济总好过一个人硬抗,就算扛不住,死了,起码不会因为没能共度而难过。像你这样一个人挺着,瞒着,就好过了么?不过是自己感动了自己,以为自己多伟大,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顾影自怜的蠢货罢了!”

“你也是这么想袁公子的么?”

“我没有想任何人,我只是在说你。”

“是么?”

我瞪着如虹,她越是一脸坦然我越是生气,禁不住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实话实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如虹提起茶壶将我的杯子斟满,柔声道:“我不过是见他神色有异,猜的罢了。我从前是在他身边伺候的,所以很了解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罢了。”

见我没有说话,如虹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他的母亲是个疯子,可是没有人敢宣之于口,十几年来她一边给大公子下着药弄疯这未来的继承人,给自己的儿子留机会,一边逼迫公子做所有他不想做的事,可以说,公子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那女人的傀儡,是个悲剧。”

“他是人,他可以拒绝,可以不做。”

“真的么?”如虹道:“那是他的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你想让他怎么做呢?一走了之还是奋起反抗?他一出生就习惯了被控制,被命令着做事,仿佛一切就是为了迎合那个疯子,就连笑容都是那疯子喜欢的。玉小姐,你真的以为他没有反抗过吗?那时候他六岁,有一位姨娘对他很好,总是在他被命令着练功饿肚子的时候偷偷给他送吃的,会偷偷做他喜欢的小玩意儿哄他高兴,可你知道那姨娘的结局么?”

如虹顿了顿,语气中是无尽的悲凉,“那位姨娘被那疯女人当着他的面剁去手脚,扔进了寒山水牢,至今生死不知。”

是她,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水牢中陪着我度过无数日夜的她,是为了保护已有身孕的我而付出生命的恩人。可惜,那是寒山水牢,整日泡在水里,我又怎能保住那本就不该有的孩子呢?

我闭上了眼睛,可泪水仍旧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么?”

如虹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到:“容萩锦。”

“大虞人?”

“不然你以为那疯子为什么那么恨她?”如虹道:“容萩锦出事之后,公子便将自己的心完全封了起来,不是因为他听话,而是因为他善良,他不想再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了。”

“所以,为了不让他身边再有人无辜受牵连,他便听从那女人的命令潜入大虞?我们大虞人就不是人了么?我玉家人,就不是人了吗?”

“玉小姐,似氾公子的事,是我一个人的孽,与袁公子无关。”

“那我呢,你敢说从定北到金隅,他不是奉命冲我而来的么?”

如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定北,是,但今日,他是为赎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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