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你我夫妻多年,没想到你如此不信任我。”

“我信任过你,结果呢?蓁蓁再也没回来。”

“我说了,阿蓁的死是意外!”慎王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张侧妃的脸。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慎王半晌,薄唇微启道:“这话你还是留着跟阿蓁的女儿说去吧。”

“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疑神疑鬼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么?”张侧妃抚了抚鬓边散落的碎发,自嘲道:“我确实不可理喻。”

“你是妇人,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以后面对那孩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希望你能清楚。”慎王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仪霜院。

他们俩好像完全当我不存在了,世子摸了摸下巴。不过这大概是王府出事后,父王母妃当着自己的面说话最多的一次了,虽然不怎么愉快,果然把这位妹妹接过来是正确的。

张侧妃眯着眼望着正对门口的院墙,那片素馨花已经快要落了,“你去济世堂请白老先生来吧,给云儿好好看看伤。”

“母妃,文廷玉师从卓寂,他的医术并不差,云儿的病一直是他在照料。”

张侧妃撇了眼世子,道:“他照不照料是他的事,可云儿是在咱们府上受的伤,不请大夫看看说不过去,并非是咱们不信任他的医术,而是不能落人口舌,文廷玉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的。”

“是。”世子没再多说,应声而去。

一出了仪霜院,文廷玉便欲上前一步弯腰蹲下,李传风忙道:“师兄,还是我来背吧,你还要照顾臭丫头的伤。”

无影也从屋顶跳下,道:“文先生,让我来吧。”

文廷玉道:“还是传风来吧,无影你先回去让采薇她们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棉布。”

无影并没有动,而是看到卓暮云点头才转身一跃没了踪影。

李传风忙弯腰蹲下,等卓暮云在背上趴稳了才起身朝珮兰院走去,路上偶尔路过的丫头小厮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纷纷侧身靠着院墙待几人过去后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连句流言都没人传。

得到消息的烟罗气的踹了无影一脚,埋怨他没有照顾好少主,数落了无影半天,听见大门的脚步声才慌慌张张的从屋里奔了出来,看见卓暮云趴在李传风的背上时眼睛一下就红了,“姑娘”

采薇听见声音也快步走近,道:“傻丫头哭什么,还不快把姑娘扶到床上去。”

“啊,对。”烟罗回过神,伸手接过卓暮云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冬陶端着热水盆进来,见卓暮云手臂上包帕子也面露不忍,听见采薇说要给姑娘换衣裳,忙放下水盆欲打开箱笼找衣裳。

“冬陶姑娘,”文廷玉道:“劳烦你去找纸笔来,我需要给云儿开些药。”

“你去吧,我给姑娘找衣裳。”采薇转过身,拍了拍冬陶的肩。

冬陶点头应了,寻了纸笔来交给文廷玉,文廷玉写好了方子对折两下,又从腰间取下双鱼纹玉佩一起交给李传风,道“传风你亲自跑一趟,拿着这玉佩和方子去长寿坊济世堂配药。”

李传风小心地接过药方和玉佩贴身放好转身跑走了。

“冬陶,”卓暮云忍着胳膊的疼,“晴好的伤怎么样?请大夫瞧过没有?”

“采薇姐姐说要请大夫来看,晴好姐姐说什么都不肯,只说敷一敷就好了。”

“那怎么成?姑娘家伤在脸上怎么能不看大夫,师兄”

未等卓暮云说完,文廷玉起身道:“你好好躺着,让采薇她们帮你换洗,我去看看,劳烦冬陶姑娘带路。”

卓暮云点点头,见文廷玉跟着冬陶往厢房去了,才让采薇和烟罗帮她脱下外衣,白色的里衣袖子已被血浸透,除了原来手臂上旧伤崩开的一块,还有被刘王妃钳住的手臂两侧,一边两道指甲抠进去的伤口皮肉翻着。

“少主”烟罗咬着嘴唇,“不是说好了不受伤了吗?”

卓暮云无奈道:“这事哪说得准呢,你不用担心,不疼的。”

“怎么能不疼呢!那个王妃下手也太狠了!我现在就去扎她两刀给少主出气!”

采薇一把拽住烟罗,“别添乱了,赶紧给姑娘上药才是第一要紧事,你想要出气也不急于一时,以后再寻机会就是,你现在去了那不明摆着是咱们姑娘在报复她吗?”

“万一以后没机会了呢!她可是王妃,一出门前呼后拥的一群人围着,眼下她被关起来不是正好。”

卓暮云眸色一闪,扬唇道:“很快就会有机会了。”

烟罗见她家少主的神色变化,一扫阴霾急切道:“真的吗?少主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她今日一见我整个人就跟失心疯了一样,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这王府中的老人看见我,顶多是觉得我和李王妃容貌相似的惊讶,而她,是既害怕又心虚,”卓暮云眨眨眼,“你说,她害怕什么又心虚什么呢?”

“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害怕心虚!”

卓暮云笑道:“是呀,她那个表情就跟文廷远被当众揭发时的表情一样。”

烟罗愣愣地回忆了一番文廷远被揭发时的样子,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天熬夜看的《神断李三郎》,猛地一拍脑袋道:“少主,刘王妃是不是也杀人了?”

“说不准,若是杀了,她杀的又是谁呢?”

“她看见少主那么害怕,说不准李王妃的死跟她有关呢!李王妃不死她也当不上王妃啊!”

“嘘,你小点声儿,”采薇帮卓暮云擦拭完伤口,伸手拍了下烟罗。

“文先生和我大哥二哥都在外头守着呢,怕什么。”

“怕倒是不怕,只不过没证据的事还是先不要乱说,”卓暮云看了看自己手臂两侧的小伤口,“她下手是真狠,指甲抠断了好几根都不松手,不会又留疤吧?我这身上都快跟乞丐的衣裳似的满是补丁了。”

采薇将沾了血的棉布扔在水盆里,将水盆往烟罗手上一塞,道:“快去换盆热水,再去寻文先生要些药膏涂手臂。”

烟罗接过水盆,没有一丝不满,乖乖地端着盆出去了。

“她今日做错了什么事?”卓暮云问采薇,“你让她干活她竟没反驳一句。”

采薇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趁着刘王妃来闹的时候把门砸了,还祸水东引赖到了那些侍女婆子头上。”

“这也不算错事吧?”

采薇知道卓暮云不喜欢那个丑门,她也不喜欢,解释道:“王妃她们不知道,可冬陶和晴好都在,冬陶还看见了,我总要做作样子罚她多干些活才好,怎么说也是王府的财产,咱们现在还是外人呢。”

“那倒是,”卓暮云点点头,采薇取了个软垫塞到她身后,卓暮云靠着软垫躺下,“等下给姐姐传信吧,别叫她担心。”

“嗯,等下烟罗回来了,给姑娘上完药我就去,姐姐若是知道姑娘又受伤了,可得心疼了。”

“你不说不就完了嘛,反正这几日跟姐姐也见不着,等下回再见我的伤就好了,她不知道就不担心了。”

采薇笑道:“报喜不报忧我可不会,我从小就没对姐姐说过一句谎话,再说这王府这么大这么多人,姑娘真以为只有我自己会给姐姐传信呢?”

“那、那就说的轻一点,像旧伤崩开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我会看着写的,”采薇见烟罗捧着几个瓶瓶罐罐推门进来,道:“药拿回来了?晴好那文先生怎么说?”

“不知道,她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我少主。”

采薇瞪了她一眼,接过药膏,看见文廷玉的身影映在门窗上,采薇隔着门问道:“文先生,晴好姑娘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给她开了些消肿止疼的药膏,擦几日就好了,不会留疤,云儿怎么样?”

“姑娘也挺好的,文先生稍微等一等,我们给姑娘上完药就请先生进来。”

“好。”

文廷玉背着手站在门口,冬陶正带着两个半大的小丫头在廊下一盏一盏点着灯笼,严嬷嬷领着几个仆妇提着雕花食盒进了院子,“文公子还没用饭吧?”

文廷玉朝严嬷嬷颔首道:“没有,云儿还在里面清理伤口。”

严嬷嬷心疼道:“流了那么多血,姑娘家的若是留疤可怎么好?”

文廷玉道:“肩膀上的倒不会。”至于右手小臂上的伤,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也会留疤。

严嬷嬷想到卓暮云手臂上撕裂的旧伤,道:“那旧伤,是晋阳那次?”

文廷玉“嗯”了一声,心下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说好了要照顾好她,怎么偏就一次一次的在他眼前受了伤。

“文公子不必自责,刘氏毕竟是王妃,除了王爷谁能拦得住她呢,”严嬷嬷劝道,“不过现在王爷发了火把王妃关了起来,以后府上是我们娘娘主事了,那些烦心事儿也就没了,娘娘定会好好护着姑娘的。”

文廷玉点头道:“那就劳烦王妃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劳烦呢,”严嬷嬷提了提手里的食盒,道:“我们娘娘惦记着你们一回来就被王妃闹了一通,定是没用晚饭,叫老奴送了些吃食过来,本来想请文公子和李公子去世子院里吃的,可是世子出去了,老奴想着你们担心姑娘定是留在珮兰院里守着,就做主把吃食带到珮兰院来了。”

“多谢娘娘惦记,辛苦嬷嬷了,”文廷玉道:“里面还在上药,劳烦嬷嬷在这里稍等一等。”

严嬷嬷摆摆手道不用,吩咐几个仆妇靠边站在一旁等着,就见李传风抖着袍子跑进院子。

李传风见站在廊下提着食盒的严嬷嬷眼睛一亮,“有吃的?哎呀可饿死我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文廷玉疑惑道。

慎王府所在的崇光坊在城东偏北,而济世堂所在的长寿坊在城西南角,要跨过涔水河穿过夜市,就算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一个半时辰。

李传风翻了翻眼皮,不满道:“我可没偷懒啊,我刚过了朱雀门就迎面碰见世子和老头子,说是来给臭丫头诊病。”

“这么快?”

“可不么,那老头子还骑马呢,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精神,跑的飞快,把世子落在后面一大截儿,撞翻了好些个摊子,老远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不良少年呢!”

“那怎么你自己回来了?”

“老头子看见我拿着你的玉佩就跟世子说这病他不用看了,拿着药方回去了,说抓好了药再亲自送过来。”

严嬷嬷闻言惊异不已,白老先生是济世堂的招牌,脾气古怪的很一般人请不到他,之所以能被世子请动,是因为二十年前济世堂因误诊害死了人被告到了盛京府台,而那时的坐镇府台的,正是贤妃和张侧妃一母同胞的兄长、张家嫡三公子张恪。

原本济世堂是南境濛城的小医馆,医术不高不低带死不活的开了几十年,未曾想到了先帝即位那年,白家突然出现了个天赋异禀的白大姑娘,不仅医术高明如药神转世,还会给穷苦人义诊施药,渐渐的济世堂名气越来越大,在大盛遍地开花。

当时济世堂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无论如何都没法脱罪,眼看大盛第一医馆的招牌要倒,而那些受过济世堂恩惠的人,穷苦人除了喊冤什么都做不了,有权势的王公贵族大多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一身腥,还有一些本就治不好的人和同行巴不得趁机踩上一脚,还有太医院的那些人,被济世堂在盛京城碾压多年,不少太医站出来指责济世堂沽名钓誉徒有其名。

好在张恪人如其名,为人谦虚恭敬处事谨慎又断案如神,连先帝都对他赞不绝口。张恪接了案子并没有带着偏见或只听一面之词,而是亲自带人验尸查证,不眠不休查了七天,最后找到苦主隐瞒她丈夫无法碰触食用柴胡,以至于喝了含有柴胡的药后死亡的真相,还了济世堂清白,因此白老先生对张恪十分敬重和感激,只要是张家请他看病,无论什么时候都从不拒绝随请随到。

严嬷嬷还听说,有人把她家三爷二十年来断案的故事写成了话本子,据说卖的相当好。

济世堂白老先生是白大姑娘的亲侄子,是白大姑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别管脾气如何,反正医术是没的说,就连现在得太医院院首都不敢跟他犟一句,可白老先生竟然见到文廷玉的玉佩就说不用诊了,这叫严嬷嬷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文公子认识白老先生?”严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见过几次。”

“那为何”

李传风道:“嬷嬷是想问为何那老头子信任我师兄开的方子吧?”

严嬷嬷眉头微蹙点了点头。

老头子?李公子是不是有点没规矩了?

文廷玉撇了眼李传风,道:“白夫人是我师公的夫人,我师父是白夫人的关门弟子。”

至于他师父每年分两成济世堂红利的事儿,没必要说,卓寂从小就坚持教育他们师兄妹三人财不外露才不招祸,而文家近十年和济世堂的生意往来,更没必要说了。

严嬷嬷恍然道:“怪不得,”严嬷嬷想了想,又突然觉得既然有这层关系,李公子一个人去就行了为什么带着玉佩去呢?

李传风眨了眨眼,笑道:“因为那个老头子有个毛病,他记不住人的长相。”

严嬷嬷呆了,她竟不知道!

李传风颇为不屑,那老头子整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跟他师父一样一样的,装得好当然没人知道。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屋门终于打开,采薇站在门口笑道:“让嬷嬷久等了,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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