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罗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他们人太多了,个个身手不凡大哥没了,我我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儿,我我不知道少主和二哥”

“没事,我去找,你好好在这里不要动。”文廷玉又掏出一柄拇指大的烟花道,“把这个放出去,九英观的人就会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沿着另一条血迹追去。

烟罗手中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文廷玉又见到三个黑衣人尸首,其中一个脸上插着月光寒的毒针。

已经到用月光寒的地步了吗?

文廷玉的速度快到不能再快,翻过了一整座山还是没有卓暮云的踪迹,眼看就要到河边了,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文廷玉终于在河边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无影。

无影还有气息,可他失血太多若不及时救治性命堪忧,文廷玉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可他的心却没办法留在这儿救人。他没时间为难,匆匆地掏出一瓶续命金丹倒出一大把塞进无影嘴里,迅速地在他的伤口上洒了些止血药粉,将袍子扯下一条把无影大腿上最重的伤草草包了,赶快沿着地上滴滴答答不太清楚的血迹继续找人。

她受伤了,文廷玉脑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追风死了,无影和烟罗重伤,她的功夫最不好怎么可能不受伤?文廷玉已经渐渐麻木了,只要不是尸体,只要她还活着。

那条血迹在河边失去踪迹。

瀑布轰隆隆的声音敲打着文廷玉的耳朵,他双眼无神的望着瀑布,忽然眼睛一亮朝着瀑布狂奔而去,在距离瀑布下的小小湖边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水势湍急,文廷玉用尽全力朝着河道底部游去,他拨开摇曳水草,河道夹角的缝隙处赫然出现一个井口宽的洞穴。文廷玉从洞穴游了进去,在气息将尽时洞穴终于陡然变宽变高起来,文廷玉挺身冲出水面,只见水面上淡淡地血迹飘散开来,一道熟悉的鹅黄色身影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倒在岸边。

文廷玉扑向昏迷不醒的卓暮云,她的右肩和右腿各插着一支断箭,左胳膊的袖子没了半截,胳膊上的刀伤皮肉向外翻着,文廷玉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将她翻过来,只见她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一道骇人的刀口从胸口划向腹中,文廷玉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痛不欲生。

“云儿云儿”文廷玉俯身趴在地上,双眼充满恐惧抖着手伸向她的脉搏,她的肌肤冰凉彻骨,自己的手也没什么知觉了,他探了一下竟然感受不到她的脉搏,便只好将耳朵贴上她的心口想听听她的心跳声,三四息过后文廷玉闭上了眼,抬起头亲吻着卓暮云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脸上滑了下来。

还好,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幸好,他有在随身带的药粉外皮包油纸的习惯,才让那些止血药没被河水浸湿。

文廷玉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脱掉自己的外赏,将贴身的白色棉里衣撕成数条,然后解开卓暮云的衣裳用两条白棉布小心地擦干净她的伤口,文廷玉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几条白棉布将她的伤包扎好。

处理好伤口,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卓暮云,将她放到铺了干草的石床上。

这里是他们两人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地方,当时除了石桌石凳石床外什么都没有。后来他们俩撇下李传风偷偷来过几次,用油纸包了不少东西进来,有铺床的干草、木柴、火石,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着茶碗、铁锅、细盐和几件换洗的道袍。

文廷玉找出道袍给卓暮云换好,又用另一件当初准备给自己穿的道袍轻轻地盖在她身上,他顾不得渐渐发冷的身子用火石点燃木柴生起了火,一边烤着衣裳一边注意着卓暮云的脸色。

尽管卓暮云还是昏迷着,可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唇上也有了些血色,文廷玉从水中游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只野兔。

他换掉湿透的衣裳,将野兔收拾干净坐在石床边烤起了兔子,很快兔肉的香味儿弥漫在整座山洞之中。

卓暮云缓缓睁开眼,火光跳跃将文廷玉轮廓分明的侧脸照的温暖明亮,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眼圈泛着青黑色,下巴上的胡茬已经长得很长。他一边烤着兔子一边看着锅里的热水,待水烧开才放下兔子倒了一小碗热水出来,小心翼翼地搅和着热水吹着,半晌过后端着水杯站起了身。

卓暮云忙闭上眼睛,感觉到文廷玉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一勺一勺的往她口中喂着温水,她忽然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脸一下子顿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云儿,你醒了,”一阵沉默后文廷玉才开口,小心翼翼道:“伤口还疼吗?”

卓暮云点了点头。

“饿了没有?我这就去煮粥。”文廷玉正要起身,卓暮云却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微弱道:“追风烟罗无影”

“师父和四师伯已经把他们带回九英观去了,烟罗养些日子就好了,无影的腿没法像从前一样了,追风与白叔葬在一起了。”

卓暮云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是我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云儿,是我不好,”文廷玉拉住她的手,难过道:“如果不是我当初进宫医治乐宁,就不会有这场祸事了,云儿,你怪我吧。”

卓暮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当初进宫是为了帮我,我也知道你没对乐宁怎么样我只是,只是气你不跟我说”

“是,我做错了,无论如何都应该跟你商量的,我不该以为只要我不再进宫不理她事情就会过去的,也不该怕你分心就闭口不提。”文廷玉握着卓暮云的手,有些忐忑道:“云儿,对不起,你气我是应该的,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卓暮云没有接话,而是问他:“追风他痛苦吗?”

文廷玉闻言一滞,道:“他为信仰而死,只要你平安,相信追风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是我这个做少主的对不起他,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是无数条人命,我不应该不假思索就带他们离开盛京,若我小心谨慎些,追风就还活着,无影和烟罗也不会身负重伤。”

“云儿,不是你的错。”

“你不用安慰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卓暮云咳嗽起来,文廷玉忙帮她顺气,待呼吸顺畅后她又道:“盛京中怎么样?”

“宁王妃、宁王和世子都在九英观中等着,采薇带着侍剑山庄的人捉住了两个杀手,宁王亲自审的,交代了是谢家的人。”

“哼,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宪王推了乐宁出来,谢家又坐上这趟船来了,我没死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回盛京,这些日子还是要多加小心。”

文廷玉点头道:“外面的事你暂时就不要想了,安心在这里养伤才是,世子正带着人在外面开通道,等开到这儿了你的伤也会好一些,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出去。”

文廷玉顿了顿,刚想开口再跟她认错,却见卓暮云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只好帮她将被子掖了掖,一动不动地坐在边上看着她的睡颜。

山中日月长,半个月过的像是半年,世子带着人日夜开山,终于打通了一个能供人弯腰通过的通道,与文廷玉合力将卓暮云抬回了九英观。

述瑶看着躺在床上的卓暮云忍不住垂泪,跑到卓婉夫妻的灵位前跪了整整一夜,宁王拉不走她只好也跪在旁边陪了一夜,第二天又跑去将捉住的两个杀手收拾了一顿。

卓寂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卓暮云的伤势,背着手在她屋里走了好几圈,他已从述瑶处得知了来龙去脉,气的第一次将文廷玉骂了一顿,罚他去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许人给他送水送饭,说让他把脑子里的浆糊倒倒,省的再办糊涂事。

卓寂本是不想踏足盛京城的,可眼看着三个徒弟伤了两个,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去一趟,述瑶知道后有些担忧,卓寂只安慰她说大不了不露面就得了。说完便回院子里照着白师母留下来的手稿做了个带轮子的椅子给无影,无影盯着椅子怔了半晌,才被人扶着坐上推他去了卓暮云房中。

卓暮云看着无影的腿眼圈红了起来,无影却道:“少主不用担心,走路和骑马都无妨,只是不能再用轻功了,反正我从前在你身边也只是车夫嘛。”

“委屈你了”卓暮云哽咽道,“不然,你就留在山中吧。”

无影闻言正色道:“就算我不是夜卫,也不会离开主子半步,少主若是想让我留下,那我只能从后山跳下去!”

卓暮云看着无影坚定的神色,点头道:“好,等伤好了我们就回盛京去,只不过以后不许逞能替我挡箭了,你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在我身边保护我,知道吗?”

“是!无影遵命!”

“追风的事,是我对不起他。”

无影摇头道:“夜卫为李氏血脉而生,为李氏血脉而死,大哥他死得其所,少主不必耿耿于怀,否则大哥他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的。”

卓暮云看向旁边用勺子不停搅动汤药的采薇道:“圭阳的学子闹的怎么样了?”

“前日的旨意,刘知远及其家眷收入刑部天牢,案子交由刑部、宗正寺和谏理台三司会审。”

“那就直接送他们去见阎王吧,买凶杀我爹娘,毒杀李蓁及李蓁身边十几个侍女夜卫的仇,还有在东境劫杀世子的仇也该讨回来了。”

采薇思索片刻道:“刘怜心也推出去吗?”

“她与皇后这个曾经的盟友,可不能一个抄家砍头一个安坐后位,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谢松青和宪王也三番四次将我置于死地,一个都别想逃。”

“是,你先把这碗药喝了我再去安排。”采薇毫不留情的将汤匙送到卓暮云嘴边,卓暮云委屈地看了看采薇,又白了眼坐在轮椅上笑的无影,把一碗苦药喝了个精光。

师父配的药比师兄的苦太多了,喝完还不许她吃糖吃点心压压苦味儿,这一定是对她任性的惩罚。

还未等收到盛永帝雷霆震怒的消息,众人便在启程回盛京的路上了。

卓寂揣着袖子在车里闭目养神,卓暮云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卓寂闻声抬了抬眼皮没理她。忽然马车停下,文廷玉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怎么了?”卓寂问道。

“师父,是世子妃的人来了,说有急事相商。”

“那就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歇脚吧。”卓寂清了清嗓子从马车钻了出去,卓暮云被采薇扶着下了马车,看清来人惊讶道:“熊舵主?你怎么来了?”

熊成快步上前行了一礼道:“见过郡主。”

几个人在官道边的树林中坐下,熊成带来了不少人马,与王府侍卫侍立在外围,熊成抹了抹瞎掉的一只眼,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五日前有人找到长生谷做生意,雇佣我们二十精锐于郡主回程时半路劫杀,随行人马无论是谁一个不留。”

“宪王?还是皇后?”

熊成皱了皱眉,十分疑惑不解道:“这也是东家叫我来的原因。说来奇怪,这个来谈生意的人虽是带着宪王的信物来的,可我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就是当年拿着慎王手令来长生谷谈生意的人!”

熊成言罢看了看世子,见他神情无波才悄悄松了口气。

卓暮云也没想到,问道:“他拿着宪王信物来的?可有作假?”

“我也以为他是假借身份,所以暗中派人跟踪,发现他先是从宪王府后墙一跃而入,然后从朱雀门进宫去了,拿的是丹楹殿乐宁公主的腰牌。”熊成没看到文廷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又道:“可这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人如今的样貌,竟与十五年前分毫不差,仍然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