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王伯问道。

魏三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谁能想到呢,那闺女一双儿女,儿子成了大将军,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呢!”

王伯闻言皱了皱眉,嘟囔道:“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魏三没听清王伯的话,问道:“啊?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王伯摇了摇头,将魏三的茶盏倒满。

眼见茶摊上的人都聚了过来,魏三清了清喉咙又开始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茶摊角落里一个容貌白净的青年一直稳稳坐着喝茶,好似并未听到一般。直到魏三一声“那个娘娘竟然与她的将军兄长私通有了身孕,”才猛然转头朝魏三深深地看了一眼。

“老伯!结账!”那青年起身从荷包里倒出十个铜板递给王伯,王伯忙道:“客官,三个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青年笑道:“世道不好,老伯收着晚上买点肉吃。”

“哎,那就多谢客官赏了。”王伯低头将铜板小心地塞进荷包里,才注意到那青年一双金线云纹靴口的官靴,正中一块白玉很是好看,笑道:“客官这靴子不错!”

“家中长辈赏的,”青年笑道:“天色不早了,如今城中乱得很,老伯早点收摊吧!”

“哎!”王伯躬了躬身子,道:“客官慢走!”

青年又看了眼魏三,笑着大踏步往太平坊方向去了。

兰若班的戏唱了一个多月,就连讨饭的乞儿都会唱几句。

“我本应是掌上明珠玉娇娘,一朝沦落风流场,

非我家道破败遭人踏,只因双生诅咒太薄凉!

爹娘弃我于深山,婴孩如何得平安?

可怜上苍降垂怜,让我残喘在人间!

人说双生并蒂莲,我却枯烂淤泥间。

看她得嫁有情郎,看她儿女俱双全。

人道不公难解愤,我定毁她三代缘!”

卓暮云倚在榻上悠荡着腿哼哼着,采薇边绣帕子边道:“萱娘从前就是戏班里的台柱子,这回让她在兰若班唱这一出也算圆了她的心愿,等这次的事儿了了也好安心出嫁。”

在兰若班唱皇后祖母一角的正是当初在刘怜心身边伺候的景萱,本名叫萱娘的。卓暮云道:“萱娘要成亲了?许的什么人家?”

采薇道:“侍剑山庄郭二师傅的独子,样貌、品行都端正,功夫也不错,是个纯孝敦厚的好人。”

“那就好,兰若班的戏也快唱完了,记得包五十两银子给萱娘,算是我给她的新婚贺礼。”

采薇笑道:“那我就先替萱娘谢谢姑娘了!”

“咱们也差不多该准备准备了,”卓暮云坐起身,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东西,当初来的时候本就没打算长住,物件并不多,宫里和王府的赏赐她也没想要,于是道:“换成银票吧,但别换文盛昌的。”

“不换文盛昌的?”

“嗯,不换。”

采薇放下手中的活计,定定地看了卓暮云半晌才说了个好。

“宫里来人说,慧妃要办个赏花宴。”

“这个时节赏哪门子的花?天灾人祸的,淑贵妃连生辰都不办了,慧妃凑什么热闹?别是在打别的注意吧!”

采薇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反正京中有头有脸的官眷都请了,咱们府上王妃、世子妃都得了帖子,张大小姐和安宁郡主您也得了。”

卓暮云挑眉道:“她不会是想把咱们一锅端吧?”

采薇笑道:“那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吗?”

二人相视一笑,卓暮云继续哼着调子,采薇低头又绣起了帕子。

其他官眷并没有觉得慧妃在打什么主意,比如太师府大少奶奶英娘,如今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正被两个侍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张晚筳还病着没有来,关氏在家中照顾她。卓暮云远远地瞧着吴氏小心翼翼地扶着英娘缓步朝自己这边过来,身后是叶氏领着小坪之。小坪之一见卓暮云站在宫门口等着,便甩开叶氏的手磕磕绊绊地跑向卓暮云,抱着她的腿仰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卓暮云蹲下身将小坪之揽在怀里,笑道:“才两日未见,四表弟又长高了呢!看来这两日是听话好好吃饭了?”

叶氏脚步匆匆走近,笑道:“前日听你说多吃饭才能长个儿,晚上就吃了三大碗,这两日也是顿顿两碗饭,吃不下了还非要吃!”

“是嘛,饭要适量哦!吃不下了就不要吃了,不然会肚子痛的!”卓暮云揽着小坪之捏了捏他的脸又拍了拍他的小肚子,小坪之不好意思的笑笑,张开双臂搂住卓暮云的脖子,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她的下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与她特别亲近,许是前世有缘吧。卓暮云起身牵着小坪之的手,向终于靠近的吴氏和英娘笑道:“大表嫂这两日可还有不适?”

英娘道:“昨日文先生送了安胎药过来,今日倒是好多了,不然还真是来不了了。”

吴氏道:“就算好多了也不该来,在家歇着多好!”

“慧妃娘娘下帖子指名让来,实在不好拂了娘娘的面子,”英娘抱着吴氏的胳膊撒娇道:“再说有母亲在,儿媳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叶氏向卓暮云挤眉弄眼道:“英娘自打有了身孕性子活波多了。”

“看出来了,”卓暮云点头道。

叶氏看了看只带着一个侍女的卓暮云道:“怎么就你自己?王妃和世子妃呢?”

“早就进去了,我在这儿等宁王妃呢!”

叶氏凑近卓暮云低声道:“宁王妃成婚也有大半年了,还没动静呢?”

“许是不着急吧,宁王那个性子,且得等一等呢!”

“也是,”叶氏牵过小坪之的手,皱了皱眉头道:“也不是什么年节的大日子,慧妃娘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卓暮云笑道:“谁知道呢,大约是想让你们回去吹枕头风哄着各位大人奏请宪王做太子吧!”

“不会吧?”英娘扶着肚子惊讶道。

吴氏忙打了下卓暮云道:“姑娘家家胡说什么?前朝的事哪是咱们女人能随意置喙的?让有心人听去告你一状怎么好?”

卓暮云笑道:“大舅母教训的是,是云儿胡说了。”

吴氏白了眼卓暮云问道:“宁王妃什么时候到?你还要在这儿等多久?风这么大可别染了风寒!”

最近大家都很忌讳染风寒,毕竟先太子就是感染风寒而死。想到先太子,吴氏心里有些不好受,又柔声向卓暮云道:“云儿啊,要不你先跟我们一道进去吧,宁王妃不会介意的。”

原本小坪之以为卓暮云不跟他们一起进去有点失落,见卓暮云点头道“也好,”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手让叶氏牵着,一手拉着卓暮云一蹦一跳地进宫去了。

几个人朝着城门走去,快要穿过城门的时候才看到一身戎装的尉迟旌,卓暮云放慢脚步道:“尉迟将军今日怎么没在朱雀门跑到白虎门来了?”

尉迟旌拱手道:“今日官眷皆从白虎门进宫,所以守在这里。”

“尉迟将军真是辛苦,”吴氏道:“不知今日尊夫人可也赴宴?”

尉迟旌道:“内子染了风寒不宜出门,正在家中养病。”

“那可得请个好大夫瞧瞧才是,风寒可不能大意!不然等晚些时候我去济世堂请白老爷子或者文先生过去看看吧?”吴氏担忧道。

卓暮云朝吴氏道:“尉迟夫人的病自有宪王爷吩咐太医院照料,大舅母就别跟着操心了!”

吴氏有些尴尬地笑笑,忘了尉迟旌是宪王的人了。她总是觉得这事儿太不可思议,毕竟尉迟旌从前总是跟着宁王到处跑,如今如今却物是人非啊,满盛京的人都知道宪王十分看重尉迟旌,解了禁足后三天两头就往尉迟府上跑。

看着尉迟旌垂下眼帘,吴氏立刻道:“是我唐突了,尉迟将军别介意。”

“多谢夫人美意,若有需要末将会去太师府请夫人相助的。”

本就是客气话,吴氏并不会当真,笑了笑便拉着英娘几个往宫里走。

云昭宫就在东华宫后面不远,身穿黛蓝色宫装的婢女内侍进进出出热闹不已,与东华宫的冷清十分不同。英娘怀着身孕心情总是阴晴不定,一个冷清一个热闹的对比难免让她压抑起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嫁进太师府,与夫君青梅竹马琴瑟和鸣,倒是比宫里这些女人幸运的多,复又高兴起来。

英娘扶着肚子跟着吴氏叶氏向慧妃行礼,抬头只见贤贵妃与慧妃坐在一起,慎王妃张氏和世子妃卢珊坐在下首,淑贵妃还没到。

慧妃忙笑着吩咐免礼,又朝卓暮云招手笑道:“方才还问王妃和世子妃都到了怎么不见安宁呢!还以为是去寻宁王妃了,原来是等着跟张大夫人一起来,安宁啊,快过来坐!”

卓暮云施了一礼,走到世子妃身边坐下,环视一周以茶杯掩口悄声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除了晚筳病着没来,就连大表嫂娘家六十多岁的宁国侯府老夫人都来了,慧妃今儿这戏台子搭的可大了。”

卓暮云道:“可不是只有晚筳没来,尉迟旌的夫人也没来。”

世子妃惊讶道:“哦?也病了?”

“嗯,说是染了风寒。”

世子妃挑眉道:“怎么巧?”

“谁知道呢!”卓暮云喝了口茶,叹息道:“这云昭宫欢声笑语的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东华宫那位是什么心情呢?”

“哪还有功夫想这个,”世子妃凑近卓暮云道:“方才在玉京宫的时候贵妃娘娘说,皇后身边日夜不离人,是周玄的心腹不错眼珠的守着呢!”

“推周玄下水的事儿查清楚了?”

“怎么会呢,谢勤抵死不说,只说是因为嫉恨周玄得圣上的眼,只要周玄死了他就有机会了,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傻子都知道他是皇后的陪嫁,下辈子都不可能去圣上身边伺候,分明就是胡诌的。”世子妃道:“掖庭刑司二十一道刑罚受了个遍都没吐出一个字,周玄这个人你也知道,他干儿子为了救他没了,一腔怒火没地方泄,见撬不开谢勤的嘴便亲手把谢勤的皮给剥了。贵妃娘娘说,圣上知道了只叫周玄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多了一句话都没说。”

“从前我去正阳殿,见过那个小东子两次,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今年才十二岁不到,可惜了。”卓暮云将杯中的茶洒在地上。

世子看着卓暮云的神情和动作愣了一下,恍然道:“周玄的干儿子,该不会是”

卓暮云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他在丽妃临死前探得一二,又将消息藏在住处,我师兄的戏本子也不会写的那么精彩。”

“是宁王妃安排的?”

“姐姐曾对他全家有恩。”

世子妃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救周玄是出于真心。”

卓暮云摇头道:“虽然姐姐对他有恩,可周玄对他的恩情更重,他能在宫中活下来都是因为周玄,所以才会舍命相救,明明不会水还毅然决然跳下去,若我是周玄,真恨不得把谢勤的皮扔到东华宫去。”

“原来如此,”世子妃道:“只怕周玄都给东华宫攒着呢,且等她这胎落,再看圣上如何处置吧,外头戏班子唱的人尽皆知,只怕是不会给谢家留颜面了。”

卓暮云道:“谢家从秦国公府降为平南伯府的时候就没有颜面了,到底怀着圣上的亲儿子,就算想她现在死也下不去手,也够圣上为难的了。”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跟谢松青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误打误撞破了李氏双生子三代后无茶瞳的诅咒,可惜生下的生个身有残缺的女孩儿,让她走投无路才害死李蓁换子,我倒是觉得,这戏文写的再精彩波折也比不得人心难测。”

“可不就是人心难测么,你瞧瞧慧妃眼底的笑意现在已是藏都懒得藏了,她做小伏低凄凄惨惨这么多年,皇后出不来,死对头丽妃也没了,接下来只想着如何对付贤贵妃和淳王母子就成,总算是要翻身了。”

“翻身?”世子妃冷笑一声道:“凭什么?就凭她儿子宪王?以为宪王能坐上太子之位么?我倒要看他们母子能笑道几时!”

卓暮云瞧着慧妃一脸淡定从容志在必得地跟贤贵妃说话,笑了笑将视线收了回来,此时门口一个内侍高声道:“淑贵妃到!宁王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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