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古站在门外,才算是舒了口气,泷文,确实是他想要辅助的君主,只有通过他,才能留在人间。他也早听说人间二皇子性格软弱,可是耳闻不如眼见,他的婆婆妈妈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畴。

又能怎么办呢?仙妖魔人四国,除了仙境,其他三国都是世袭制,血脉胜过天,即便他再无能,再懦弱,也是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主人。

圣古不经仰天叹气,以后要走的路,真是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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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泷文靠在是非怀中呆坐着,是非也只是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

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衣服,进了些清粥,泷文总算有了点人样。

他双眼没有聚焦,空空地看着床脚。

“是非……我觉得,自己好无能。”

是非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紧紧抱住他瘦削的肩膀,安慰他道:“人族,天生便不比仙妖,不是你的过错。”

“不是这个……”泷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发丝擦着是非的白色衣襟,“我救不了父皇、大哥、蓝姐,是逢生、圣古他们救了我、救了人间,是他们让我能再见大哥一面,让我陪蓝姐走完最后一程……可是我……我却……”

泷文说得有些哽咽,眼睛一眨不眨,眼泪却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却怪他们……怪他们让我孤身一人……怪她杀了我大哥……我应该知道,大哥已经不在了,我应该知道……

“我还打了她,明明她也为我感到悲伤,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我真是太……太混蛋了……”

是非心疼地皱着眉,听着他不断自省,声调逐渐染上哭腔。

“你最责怪的,还是你自己,只是这伤口,太疼了,你没有办法,才在心中,让其他人都担上了这件事的责任……”是非安慰着,“你可以怪我,怪我没有帮你;怪逢生,怪她还不够强大;怪圣古,怪他不把你的悲痛放在心上……你可以怪任何人,只是,你真的能放开自己吗?”

“……我放不开。”

“你知道吗,仙族的灵魂蕴含仙法,平凡之躯,难以承受,最后会落得一个沙化的结局。泷启的躯体,被仙族占了两年,按理说,不过一年,就该透支,灰飞烟灭,可他坚持了那么久……他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想看到你、他的弟弟,战胜那个仙族,还人间一个太平……”

泷文喉咙像被哽住一般,充斥着酸痛:“为什么是我们经历这种事,这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是我们?”

是非思忖了很久,自言自语般答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也好,我也罢,终有一日,沧海桑田。对于命运而言,我们无足轻重,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恰好。”

随即他又像自嘲一般笑了出声:“若是这件事没有发生,你便永远是人间二皇子,而现在,你却是人间北皇……若是想象,世间的命运要你胜任北皇之位,会不会好受些?”

“命运……”泷文坐起身,回身看着是非,“你相信命运吗?”

“我?”是非一笑,笑得张狂,泷文从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唯我独尊的表情,上一次,还是他从假泷启手中逃脱之前。是非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君子如玉,随性淡泊。也许,是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是非。

是非没有注意到泷文的疑虑,带着那笑容对他继续说道:“我从来不信命运,它加诸于我的一切,我都要,把它扭向我决定的方向!”

泷文被他的气势吓到了,讷讷地问说:“扭转命运……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人族弱小,尚不能对抗仙族,由何谈命运。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活下去。”

泷文微微睁大双眼,是非一贯平淡,现在的他,张扬得让他感到陌生。

是非摸了摸泷文的头发,神态恢复了往常:“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这句简单的话,在泷文耳中宛若山谷传响,重重叠叠,他仿佛受了蛊惑,生无可恋的颓废之感,随着是非的话一扫而尽。他麻木地点了点头,好像充满了对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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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古坐在水榭亭台的卧椅上,有些愣神的看着结了薄冰的湖面。月人侧卧在他身边,闭着双眼,月牙色的长发拖了一地。

一个石子“啪”的一声砸破了冰,沉入水中,圣古抬头看,夜枭正坐在榭顶上,手里石子一抛一抛的。

“被人家小两口赶出来了?”夜枭打趣道,随手又向湖中砸了一颗石子。

“并没有。”圣古继续看他的湖面,“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容不下别人了。”

“说来,人间皇上颓了几天,一副活不下去的模样,怎么是非一来就好了,还能上朝了。”夜枭称奇。

圣古摇头感叹,言语间带着一点酸意:“你不知道,这位北皇心不大,就容得下几个人,这次家破人亡,还活着的,就剩是非一个,旁人可怎么比?”

夜枭听罢啧嘴看天,“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此时湖面突然震荡,紧接着,巨大的声响自皇宫中一角传来,地面仿佛都随之颤动。

“卧槽!怎么回事!”夜枭惊得蹦了起来,展开双翅,抽出短枪,满眼戒备。

这一声也炸醒了沉睡的月人,她朦脓睁眼,撑起身子,问身边的圣古道:“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突然炸响的,是不是敌袭?”圣古站起身,看向湖面,隐隐的,湖面又有波纹,果真,相似的一声巨响带着震波传到他们所在的旁水亭台中,这回却是在另一个方位。

月人现在醒着,听了一下便懂了,对他们道:“没事,这应该是逢生在拔阵。”

“拔阵?”夜枭骂骂咧咧地道,“这哪叫拔阵,这叫地震吧!”

“别嚷嚷了,我们前去,一看便知。”圣古理了理衣摆,回头问月人要不要一同前去,月人活动活动睡僵了的脖子,点头应邀。

夜枭展开翅膀,飞上高空,远远看到了黑色的逢生在宫中一角,一个振翅便飞了过去。

圣古抬头看着不顾他们、自己飞走的夜枭,摇了摇头,这个半妖啊,心也不大,只有一个玉岸,没有他们。

“跟我来,我们去找逢生。”月人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带路。

“你不用带面纱吗?”圣古已经好久没看到她温婉的面容,一时看见,还有些不习惯。

“啊呀,忘了。”月人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纱,遮住半脸绕在脑后,随意地打了个结,对圣古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走,我们看热闹去!”

他们找到逢生时,夜枭正捂着耳朵站在一边,看着逢生手持巨尺,专注地盯着脚下地面。

“怎么回事?”圣古走到夜枭身边,怕他捂着耳朵听不见,扯着喉咙大声问道。

“我靠老子又没聋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夜枭一把躲开老远,揉了揉耳朵。

“什么情况?”圣古以正常声调又问道,“你干嘛捂着耳朵?”

夜枭看了看逢生的进度,双手放在耳朵上要捂不捂,抽空用眼神挑了挑站在他们前面一点的小黑兽,“你看,它耳朵都耷拉下来了,我觉得我也有必要保护一下自己的耳朵。”

圣古听了,不知作何反应,索性不再理他,与月人一同看逢生动作。

“难怪我们那日逛遍皇宫都未看到一个阵眼。”月人对圣古说道。

圣古回想,那日他光顾着看人间皇宫繁景,完全没想起阵眼的事,看来月人虽跟着自己,却是留心了。

“所以,我们之所以没看到阵眼,是因为它们都在地底?”圣古观察逢生凝视着地面的样子,推测道。

月人点点头,也跟着捂起了耳朵,圣古虽然觉得这个动作很傻,但月人都做了,他只得跟着按住耳朵。

只见逢生举起巨尺,一把插入地底,一人高的玄尺,硬生生被逢生推进大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裂般的声响,逢生的尺,不仅破坏了地底的岩石,还震碎了仙族留下的阵,一道气波跟着土地震动,掀起逢生的长发衣裙。

人间皇宫下阵眼,还余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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