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逢生先祖竟然是那么一号人物,他得和多少人族发生关系,才能直接生出一个族?”风垚由衷地感慨,鼓了鼓掌。

他话刚说完,就感受到一股来自发小责难的目光——墨麟正拿他那双墨色的瞳孔望着他,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你话太多了。

行吧,就算他说错话了,那人行事再怎么夸张,也是逢生的先祖。

可那当事的逢生族人倒是完全没有反应,目光呆呆的,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也许她没有听见风垚说话。

墨麟这么猜想。

然而风垚的话都听在逢生耳中……虽然难听了些,可他没说错什么。

她只是在思考,圣古所说的,与她所知道的有些对不上。例如,与第一代妖王结识的那个术士,圣古曾说,那人便是逢生先祖。

可按他刚刚所说,月僚早在四国分立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他又为什么说那术士就是月僚?

逢生没有猜错,圣古只告诉了他们一部分的事情——仙族是月僚与人族的孩子、帮助妖都恢复气运的术士就是月僚、山神与月人相识、自己是月僚与月人的孩子。

他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身怀数万年妖力、又拥有的逢生一族骨血的半妖,无人能挡,包括风垚。

他临走的前看着逢生的眼神,分明是厌倦与憎恶。

可能是自己的身上有月僚的影子吧……逢生是这么猜想的。

她不怪他。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其他的什么,月僚,自己的先祖,确实做了令人不齿的事情——哄骗人族女子、甚至拐骗月人,要知道,山神当他,可是朋友,而月人,是山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什么呢?

如果说,月僚不懂人世情感,那她真真就是他的传人。月僚一万年前不懂的,她一万年后也不懂。

逢生想到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言语总是淡然的山神,对于他而言,月人是什么呢?爱人、女儿,还是想要相伴到时间尽头的至亲好友?

无论是什么,他都失去她了……

因为一万年前的月僚,与一万年后的自己。逢生一族,救世而生……真是讽刺。

“你们说,圣古离开这里,会去哪呢?”风垚玩着案上的一串葡萄,把它们一个一个从藤上摘下来,扔在一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自从墨麟活过来后,他就像一根绷了五百年终于放松的弦,失了许多锐气,多了些许松散。

“大概,是去找山神了。”墨麟答道,“毕竟在这个世上,知道月人过去的,只剩山神一个,我若是他,必定也会找他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依圣古的自述,他对过去的许多记忆,大多来源于月人封印他之前对他的叙述,还有些,是参妖在带他时,偷偷对他说的。圣古聪颖而又多疑,有些事情,他即便信了,也会查个清楚;而有些他怀疑着,却也信上三分。

“说起来,我也该去找我家那个老头子了。”风垚突然想到了什么,稍显无奈,“妖族气运那么大的事,我总得和他说一声,要不要一起去?”

他招呼着逢生,没有招呼墨麟,默认了他会与自己一同前往。

面对逢生有些茫然的神情,墨麟对她解释道:“阿垚说的,是他的父亲,也就是第四代妖王——风焱。”

为什么堂堂第四代妖王会被叫成老头子啊……

怀着这样的疑问,逢生与风垚、墨麟一起,踏上了寻找老头子的道路。

“阿垚的父母在阿垚上位后便在西地的一处山林隐世,他们性情都是很好的,你不必紧张。”墨麟路上与逢生说着,顺手还摸了摸她的头,漆黑如夜空般的双眼闪闪的。

可惜,他的情感,没被正主注意,却被一边旁观的风垚发现了,他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被他摸摸头的逢生,却单纯地以为墨麟摸自己的头发,是因为她在他化身小黑的时候,整日撸他的皮毛,所以他现在只是反摸回来罢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散步一般,慢慢踱了半个早上,就看到了第四代妖王携妻隐居的地方。的确是个清秀之地,抱水环山,树木苍翠,湖泊平静,几间带着栅栏的小屋就在水边,院中皆是花草,一团一团,灿似云霞。

一个长得与风垚很像的高大男子,正拎着水壶,细心照料着爬了一架的鸳鸯藤。

他赤红色的长发比风垚的看起来暗了一些,用一根白玉簪随意地簪在脑后,留了一缕落在胸前,他的衣衫也不甚规整,只着了一件绣着金丝的深红长袍,只用一根腰带扎着,动作间,能看到他肌肉分明的一双长腿与雪白的胸膛。

“啧。”风垚咂了一声嘴道,不屑道,“我知道你身材好,你能不能把你的肌肉收收?”

第四代妖王风焱头都未抬,好像自己久违归来的儿子还不如面前的一丛花草:“怎么?羡慕为父吗?为父早与你说了,不能总沉迷女色,纵情过度,可是会……”

“有外人在呢,差不多得了。”风垚不客气地一口打断他父亲的话。

逢生已经被这一对父子的相处模式惊呆了,墨麟却习以为常地对她耸了耸肩。风焱的性情之好,从他放过自己这件事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反观风垚,一点都没传到他父亲的基因。

若是这件事发生在风垚的儿子身上,他即便打断他儿子的腿也会把自己送去祭天的。

“还不请客人喝杯茶?”一如往常父子斗嘴的戏码告一段落后,风焱终于得空招呼了逢生一句。只是这第四代妖王泡的茶,是赫赫有名的难喝,在风垚家里,是不允许风焱接近茶的。

风垚准备自己动手去泡了:“茶呢?”

“都是你母亲放的,为父不知。”风焱说得理直气壮。

风垚又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勉强耐住性子:“……那她呢?”

风焱一指身后:“山上。”

这一句很寻常的话,却像是什么暗号,引得风垚吼出了声:“你们又吵架?!这次因为什么?”

看逢生满脸茫然不知所谓,墨麟偏过头,低声对她解释道:“阿垚的父母,感情虽好,却常常吵架,每每吵完,王后都会跑去后山独住……”

“阿麟。”风焱不回儿子的问题,却点了墨麟的名,被点到的墨麟身形一僵,迅速地直挺挺站好。

“王上。”墨麟一低头,毕恭毕敬地应道,看着好像还有些紧张。

刚刚还叫我不要紧张,现在自己恭敬成这样……逢生抿了抿嘴,暗自想着,却见风焱走近,站定在墨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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