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大同酒楼,方知申飞白已将这里包场。

且他是第二位入住这里的客人。

那第一位,自是朱尔旦。

进门时,他正在楼下大快朵颐,餐点之丰盛,满目琳琅。

可见,开窍之后的他,也未拘于繁礼。那申飞白早已言明,来这酒楼,可任意消费,若还替他节省,自是反见虚伪。

再次相逢,双方均未招呼。

拿出文帖,挂名入住,江陵带着婴宁直接进了房里。未再出来。

自出了县学大门,击杀了那三个欲行绑架之事的城卫兵后,江陵一直觉得身有异样。

当刚刚沈经武死后,那种异样也是愈发明显了起来。

这到了酒楼上房后,他就直接盘膝而坐,开始冥想。

此次,也未要聂倩相伴。

冥想一始,他就开始汗流浃背,且神念下沉,一落入到那丹田里,便无法自拔,脱离不出来。

丹田的元池,灵力动荡,宛若大海一般,浩浪起伏。

江陵的神念化作三寸小人一般,在元池当中被灵力浪潮反复冲刷。

过了小半时辰,

那以往梦境当中经常出现的那只洛水神鳌,忽然之间也似在元池当中若隐若现。

它于灵力之海穿梭沉浮,未几,其背上金光漫溯。

一物忽然飞来,落于他面前绽放,竟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那石碑上,有着黑白两种圆点,分四方而立。

‘神龟献图?’

图上黑白点,共计五十五数。

这图看得眼熟,稍加辨认,便知乃是河洛之图。

突然,图上黑白点亦开始闪亮。

第一颗亮的是白点,此点一亮,那元池仿若一面镜子。

镜子里闪过兰若寺的影子,

只是光芒才一闪,又昏暗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颗黑点发亮,紫光萦绕其间。

元池的镜面上,又闪过一道画面——乃是他以术法咒杀黑心当铺主仆数人那一暮暮。

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一直亮到了十三颗。

这些黑白点,每亮一颗,都会有一幕画面闪过。

其中还包括【斩河神】、【祝家庄灭魑】、【取走聂倩尸骨】、【山间地狱图】、【朱大少】、【青牛村杀刁妇】、【梦中斗法】、【林姑娘】、【商旅造畜】、【朱尔旦】、【沈经武】。

一共十三点,除了其中三点一闪一灭,其余十点皆散发着紫光。

幽静而玄秘。

其中白点所示,皆是他所遇之怪事。

而黑点所示,皆是他行杀戮之举。

“莫非,这真就是我的道?顺乎本心,无惧一切?”

今儿上午,也正是他将心中对城隍司、对阴司的那最后一缕敬畏给抹了去,身上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开始出现了。

之后,连行杀戮之事,使这感觉也愈发清晰和明显。

直至,神龟献图,丹田出现了这般异象。

“河图,五十五数,我这才点亮了十三数。这说明后续还有三十七数,待我去经历?”

“不对,这其中还有三数,是一闪一灭,这又是何原因?”

第一个闪灭不定的点,是【兰若寺】。

第二个,是【林姑娘】。

第三个,便是【朱尔旦】。

【兰若寺】或好解释,

当初,他只带走了小倩,这因果产生,有因当有果。

聂倩的因果已经了结,是因他完成了承诺,成功带走尸骨。

可是,当初姥姥也曾害他,这因是产生了,可后续的果,却还未了结。

这才使得这个点,闪灭不定。

“若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还得回兰若寺走一遭?”

倘若如此,那【林姑娘】,又是何因?

在江陵想来,他已助林姑娘洗去克夫之名,也还了她一场姻缘,二人因果当是了结了。

可这个点,还是在闪灭不定,这或是说明,这段因果根本还不算了结。

最末,便是这朱尔旦。

朱尔旦也出现在这些点里,倒是让江陵感到了惊奇。

须知,他这一路走来,所遇者,尚有宁采臣、燕赤霞之流。

连此二人都未成为河图上的某个点,可他朱尔旦却偏偏在黑点上占有一席。

纵观前边发亮的黑点,多是刁妇、嫁梦道士、朱大少、沈经武之流,这些人的结果都已死在了他的手中。

‘莫是这朱尔旦最终也要死在我的手上,这段因果才算了结?’

念此,江陵失笑一声。

以上均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待观察。

河图巨碑就落在他元池外边,在这儿生根。

又过了半个时辰,动荡的元池也终于安静下来。

若隐若现的洛水神鳌也消失不见。

身上难受的感觉,也渐自消失。

迷迷糊糊中,江陵忽觉腿上有一柔软在摩挲着,睁开眼来,见聂倩和婴宁两女,又是坐在他腿上,一脸关切地瞧着他。

“主人,你终于醒了!”

“你身体可有不适?怎入定之后,满头大汗?”

被人关心的感觉,确是不错。

只是睁开眼便看到这般活色生香,即便心念能够压制,体内热血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三分。

‘对了,小婴宁为何没有点亮河图点数?’

心有所思间,江陵抬起手,放在婴宁的脑袋上。

却是手刚放上去,那丹田当中的石碑上,就有一个点,在隐隐发亮。

可是当他将手松开,那点就会立刻黯淡下去。

且那个点,与之前点亮的地方,相隔数位。

‘难道属于小婴宁的因果还没来?又或者,我这算是提前遇到了她,所以还没开启真正的因果线?’

“你们可是饿了?”

时近午时,小婴宁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叫。

只是她不好意思,从来不会主动表达。

“那就下楼吃东西可好?”

小婴宁摇头道:“不想下楼见到那讨厌的人,可在房里吃吗?”

“自是可以。”

高档一点的酒楼,房间也可安排用餐。

聂倩那边,就让婴宁去点了一根檀香。

当开门叫餐时,也恰好的,那朱尔旦从外边走廊经过。

小婴宁对他一脸嫌弃,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了楼下。

朱尔旦再次受这冷眼,心情不愉,也自拂袖,快步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房间,却也就在隔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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