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如今时候不早了,还请公子回客房歇息。”

一灰衣小帽的龟奴爬上船来,面带三分笑。赫然,是下逐客令了。

此时江陵与晴霜姑娘正是相谈甚欢,

正常来说,花魁邀客上船,那是要共度春宵的。

可烟雨阁的妈妈,见受邀者不是心中预定那人,竟让龟奴来直接逐客。

江陵闻之,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他本身也并不是为了垂涎晴霜姑娘的身子而来。

还以为本该如此,也就颔首便要起身。

可晴霜姑娘,忽道:“贾叔,怎可如此无礼?”

龟奴皮笑肉不笑道:“晴霜姑娘,胡妈妈可是说了,你身体不适,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如今其他姑娘们正在对面接待,你最好呀,也莫要耽误了江公子歇息。”

江陵已起身来,拱手道:“晴霜姑娘,既然你身体不适,那还是早些歇息吧。今日虽交谈甚欢,可这时间确是不早了。”

未待晴霜表态,那龟奴已嘿嘿笑道:“正是正是,江公子倒是个体贴的,且请公子下船来,老奴送您歇息去。”

江陵对晴霜微微一笑,也就顺着舷梯下了竹排。

龟奴随后,跟了下去了。

晴霜追来几步,忽于船上喊道:“公子留步。”

江陵转身来,见有一物从船上落下,伸手接住,原是个银色发簪。

“相聚时短,以此为念,赠于公子,当作纪念。”

意思就是当成见面礼了。

江陵拿着发簪,只觉清香幽然。

既拿了人家礼物,那来而不往,则非礼也。

便也从身上找了一下,摸出一条珍珠项链来。这也是当初余留在身上的。

朝船上扔去:“我也送姑娘一物,礼轻意重,还望勿要嫌弃。”

晴霜接住珍珠项链,入手便觉沉甸,再看那珍珠个头,每一个都硕大无比。

这般大小,可谓价值不菲。

又哪里称得上礼轻意重?明明是意重礼也重。

“公子……”

晴霜持链入怀,正欲再言,竹排却已经破水而去。

“公子日后若有闲暇,可再来烟雨阁,小女子随时恭候。”

转眼,江陵已到对岸,他微微一笑,朝她点头。

上岸后,

朱孝廉和孟龙潭,迎将上来。

“江兄,你怎又过来了?”

“是啊,江兄,好好的春宵一刻,你怎过来作甚?”

那龟奴却未跟上来,大抵是另有安排了。

江陵也未隐瞒,就直言相告了。

朱孝廉听了,跺脚就怒道:“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那龟奴焉敢如此?”

便是孟龙潭听了,也是义愤填膺,“过分,简直太过分了,烟雨阁如此待客,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江陵却失笑道:“晴霜姑娘身体不适而已,二位兄台如此激动作甚?”

朱孝廉道:“江兄,你也是太过仁慈,说什么身体不适?哪有什么身体不适的?”

孟龙潭亦道:“花魁邀客,向来都是不到天明不下船。如今,他们半路赶人,非但是不给面子,简直已算欺人。”

“就是,江兄才高八斗,音律一绝。难不成还配不上那晴霜不成?”

朱孝廉喊着,就冲下面叫那龟奴过来理论。

然而,龟奴并不理会,只划着竹排就于黑暗中去了。

片刻后,烟雨阁这边为做补偿,就谴了一姑娘来,说是替代晴霜,愿陪江陵共度良宵。

“这算什么?滥竽充数?要陪就让晴霜来陪,要不然,就不要过来碍眼。”

都不待江陵拒绝,朱孝廉与孟龙潭就已替他拒了。

可是此时其他学子也都有安排,已入房去了。

任凭朱孟二人不满,烟雨阁也未做多余表示。

既不要,那便省了。

左右他们三人也非是什么权贵之辈,闹则闹矣,无甚所谓。

后续烟雨阁无人来待,

江陵与朱孟二人就这般在厅中坐了一宿。

到翌日,

朱孟二人气之不过,就去寻人理论。

烟雨阁只推说昨夜太忙,略做道歉,也就作罢。

可朱孟二人要的,岂是这不痛不痒的一句道歉?

不待他们继续发作,北地学子们已是冷嘲热讽起来。

“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

“就是,晴霜姑娘不过是觉得某人曲子新奇而已,就仅是好奇,可某人却贪图晴霜姑娘的身子,真是无耻之尤。”

“厚颜者多矣,无耻者亦多矣,厚颜无耻者,吾今见矣。”

话语难听,不绝于耳。

朱孝廉与孟龙潭撸起袖子,就想与他们干架。

可对方,也不给这机会,北方诸人在张越彬的带领下,忽齐齐离去,似有紧要之事。

“朱兄、孟兄,罢了,就一女子而已,不必如此。”江陵此时也劝着二人。

朱孟二人冷哼一声,与烟雨阁说道:“此等无礼之处,吾等以后绝不再来。”

说完,就拉江陵一并离去。

回去的路,却不是【红霞客栈】。

“朱兄、孟兄,这是欲往何处?”江陵问。

朱孟二人说道:“江兄难道不知?科考登记啊,今日作始。要参加科考,自然要先行记名。”

原来是古代版的考试报名。

“既如此,那我就不必去了。”

“江兄何意?”朱孟二人一脸疑惑。

江陵道:“实不相瞒,我有案底在身,且也未得举人之名,便是去了,也没那资格。”

“怎会如此?”朱孟二人先是不信,此等大才,怎会连举人之名都没拿到?

且千里迢迢至京,不就是为了参与科考么?

在江陵再三确认后,二人终于叹了一口气。

“也罢,似江兄这般,早晚必跃龙门而化龙,这区区科考,不参加也罢。”

二人略做安慰,便在路上分道而去。

江陵个人返回客栈,却是刚到门口,就见一队官军早将此地围住。

且于客栈门前,他远远就瞧见,有人指认荷香。

“她,她昨日跟着一男子,当时公子出事,他二人也是在场,只是那男子此时不知去向。”

指认者,也正是昨日那两个奴才之一。

原是宋衙内之死,如今要来追究。

只是昨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宋衙内乃是被自己养的两条恶犬咬死,如今,怎又要追究到他人身上来?

荷香战战兢兢,抱着包袱就缩墙边,潸然欲泣。

旁人欺她无依,态度均是恶劣。

江陵见了,于人群外,忽大喝一声,“你们这是作甚?欺负女流,焉是男儿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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