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丧事让人几乎忘了外面肆虐的台风。准备丧事的三天刚好是台风最激烈的三天。

等到有人来说外面风没那么大了,雨势也稍缓的时候,云千落才第一次推开房门看看外面。

地面的积水还是淹到了台阶上,虽然不会一开门就涌进屋子里,但是台阶也有半米高。

位于申城地势最高处的观沧海水深半米,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敢想。

云千落是回来接曜曜的。

他是直系子孙,应当守灵。

灵堂被设在别墅地下三层,别人家都只有两层,谢浔给自己家留的这套多挖了一层,存满了各种物资。B

不得不说当初仅凭一个脑洞就开始末日求生准备工作的谢总,真的玩的很认真。

把谢老爷子转移到地下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冰棺,要用冰块保存遗体,虽然云千落帮忙解决了冰的供应问题,但是这东西会化啊。淌了一地水,收拾的手忙脚乱,最后决定还是放几乎没什么东西的地下三层最稳妥,反正有排水系统,随它怎么化。

对,这层的物资已经被谢家满满登登的人消耗了七七八八,剩的那些直接搬走清空。

卫星电话能解决事情有限,所以这三天几乎等于什么也没解决。

所有火葬场都没开放,短期内也开不了,他们选址不行,情况最好的那个水没没房顶。

不过谢老爷子以前就留过话,他要土葬。虽然违反国家规定,但是规定约束的仅仅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谢家这种称得上豪门的人家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供十几代人埋进去的风水宝地的。

但是土葬也葬不了。

谢家派去祖坟查看的人回来说,一整片陵园都冲垮了,里面墓碑横七竖八的倒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陵园在半山腰,依山傍水,台风造成的山洪直接把整座山上的东西推平了。墓碑还算好的,毕竟石头沉,剩下那些先人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棺材、骨灰盒指不定冲去了哪。

派去的人开着冲锋艇,山都没爬上去,用无人机绕着看了一圈就回来了。

但是谢老爷子的遗体也是等不了了。

刮了三天台风,气温就算没有之前那么高,也有零上二十几度。摆上冰块那只能算冰镇,离冷冻的温度还差得远。云千落没往前凑,但是听谢和跟谢浔汇报的,说是颜色已经开始不对了。

谢浔这几天一直很沉默,能做的事不多,他大半时间都在地下的灵堂里守灵。

整个地下三层就是全金属的空间,几百平的面积,隔出房间还不觉得有多大,这样全敞开的看起来就格外的空洞又压抑。

尤其谢老爷子被摆在正中,只有那一片灯开到了最亮,还点了一圈长明灯。

最后谢家人商量,就地给谢老爷子火化。

外面的雨不停,总不能把遗体折吧折吧装冰柜里吧,与其那样不如烧了,让老人走的清净。

地下建筑不光有给力的排水,排风效果据说也不错,因为深藏地底,就怕万一着火把人憋死在下面,所以空气循环系统开到最大功率是可以抽浓烟的,且这个相对容易试验,当初收房他们还在里面点过火。

总的来说就是即便要在密闭空间烧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味影响活人。

看得出来这想法一提出来,有几个面色微变的,但是都没那个胆子提出异议,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云千落带着谢清曜,让小孩去规规矩矩磕过头之后就回到一楼等着,听谢和吩咐人去准备汽油。

就是火葬场火化那也是得喷油的,不然哪有燃料。

流程都没问题,非常时期这么处理也是迫不得已。但是谢浔不高兴,他一直在生气。

虽说没了亲人,全程面无表情也是正常的,毕竟办丧事呢,谁还能笑出来怎么着。但是云千落就是觉得他除了伤心之外,还有愤怒。

首先排除谢老爷子被人害死,之前她就把过脉也跟谢浔说过了,老人看着强健实则内里空虚,就像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树芯已经蛀空了,消亡就是一夕的事,何况也算是高寿。

其次谢浔这个长子嫡孙是顺顺当当的继承家业的,老人早几年就开始逐步放权,到如今他这个大孙子是当仁不二的家主,她冷眼看着,他的父亲叔叔都得问他的意见,也不存在老人尸骨未寒就祸起萧墙的事。

所以,这家伙是在生自己的气?

没见到老人最后一面?谢和说谢老爷子是在睡梦里咽气的,悄无声息谁也没惊动,不过每天凌晨两点多快三点会睡不安稳容易惊醒,为了老人能多睡会,这时候谢和会进老人房间点一味香,点上之后能多睡两个小时。至于为什么不入睡的时候就点,那是因为老人醒着闻着这个味就睡不着了。

这都不是人力能控制的,那他在生什么气。

云千落推己及人,想着自己爷爷走时,她最遗憾的事,好像是没能给老人做一身像样的寿衣。

人死万事休,这些身外之物其实不能给逝者带去任何一丝影响,却会成为活着的人的心结。

风雨渐小,谢家把客厅正对着的玻璃窗外的护板打开了,密集的雨点落在窗户上,一片嘈杂。谢浔就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周身气压低的可怕,屋子里的人来来回回,大家都绕着他走。

曜曜原本手上抓了个小魔方,乖乖的坐云千落边上自己拧着玩。许是感觉出大人的气场不对,扭头看了云千落一会,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边的他大伯。小脑袋不知道想了什么,两条短腿一蹬就下了地,噔噔噔跑去了生人勿近的谢浔身边,伸手拽了拽他大伯的裤子。

隔得有点远,云千落就见谢浔弯腰抱起了小小孩,然后两人咬了会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从谢家人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里能知道,这家人各忙各的,基本没人有空跟孩子培养感情。住到云千落家这段时日,曜曜倒是一直跟着谢浔睡的,看来多睡睡确实能增进感情。

从她家出来时,白兆婷怕这边忙乱没有可口的吃食给孩子,她就在小孩穿的衣服前兜里装满了自己烤的蛋黄小饼干。要么说谁养的孩子谁心疼呢,离家就这么几步道她都怕把一个小崽子饿着。

这会云千落眼睁睁的看着曜曜从兜里掏了一把饼干,那小手一把也就能抓两三块,一股脑的往他大伯嘴里塞。

谢浔没驳孩子面子,张嘴接了。连喂了好几口。云千落想着他们家那变着花样也吃不完的鸡蛋鸭蛋鹅蛋,她妈烤饼干要不是怕不能成团干脆都不想放面粉那个架势,生怕给她男朋友噎死,于是很有眼色的端了杯水过去。

场面就变成了,他们一家三口临窗而站,一起看下雨。

常规情况下,一般当女朋友的在这种时候应该说点宽慰人的话。那云千落也不是一般人啊,她从来就觉得语言过于苍白,不如实际行动有力。就比如她要是揍完果冻橙,抱怀里哄就没有直接给肉条效果好。

所以她说:“我听和叔让人去准备汽油了,我家里有不少香木,还有以前买的酥油灯,把灯油挖出来用会不会好点?”

她是听谢和让人准备时说的,委屈老爷子云云,是觉得这个一把火点了的行为虽然迫于无奈但也属实潦草。不够尊重。放到一般人家或许觉得是矫情了,但还是那句话,这不不是一般人家么,能做到的事谁不想做更好呢。仪式感这回事,任何事件里都不嫌多余。

所以她猜来猜去,能让谢浔不痛快的八成也就这一件了。

佛家高僧烧舍利也无非是撒点酥油和檀香木屑,生死皆是大事,那就规格拉满吧。

谢浔转头看她,没说什么,只是把她连同曜曜一起揽进怀里,低低的嗯了声。

云千落抬眼看他,男人惯常清冷的脸上一片疲色,在所有人面前端着的家主的肃穆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就,还怪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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