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就这么消失,我绝不会吝啬,只可惜,我不能。

好像我还记得,记得很清楚,莱蒙德的宅邸在哪里。或许,一切也该有个结束。即便不是因我而起,但是我到希望能亲手结束它,不受任何人的控zhì。

我伸手拦车。一路上,司机从反光镜里一直在偷看我,路越来越陌生,我全身的神经悄悄地紧缩在一起。

“这不是我要去的路。”我摇着头说。

“我知dào。”司机从反光镜里瞟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似乎在窃笑。“皈依大人说过,青袅少爷你,哪里都不能去!”司机一个急转弯,开始往回开。

我盯着他,有一刹那的诧异,没想到,宇文皈依的眼线竟然分布得这么密集。我朝他露出了最完美的笑容,他有一刻的失神,我侧过头去,对他说:“他管不着我,你也是!”然后打开了车门。

“青袅少爷,你,你要干什么?”司机用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从反光镜里看着我。

“告sù

他,我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人!”我朝着司机轻扬眉毛,跳下了车。

由于车速太快,跳下来的时侯伤了手臂,之前不觉得痛,现在一股穿心的疼痛袭来,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假如可以死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给野狼野狗钓走,这样一来就真zhèng

尸骨无存了,就像是,就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想到这里,捂着左臂,咧嘴呵呵笑了两声。

“青袅少爷!”

后面传来一声叫喊,这叫喊似乎夹杂了很多情绪,愤nù

,忧虑,爱怜,或者是同情……谁知dào

呢?

我没有转过身,径直往前走。

“青袅少爷,请,请不要逼我!”这声音似乎是在请求,但在我听来,是威胁。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身后一眼,那个司机似乎由于刚刚我的一系列举动,有点慌了神,车子撞在一根粗大的树杆上,彻底报废了。然后他,一头的血,歪歪斜斜地站着,手里握着一只枪,对准了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就算是宇文皈依,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下属,而你,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我横了他一眼,调笑道。

“少爷……”他的声音颤抖着,握着枪的手渐渐松开来,额上的血流下来,浸湿了他的眼。“我不想伤害你,少爷。就算你让我死,我也没有半点怨言,请不要,这样对待自己……”扑通一声,他朝我跪下来了,低垂着头。

“住口!”我冲过去,朝他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我怎么对待自己了,难道我青袅少爷,堂堂元和组的组长想做点事还做不成了?”

他突然扑上来抓住我的手,乞求道:“少爷。跟我回去……”

我用力挣脱着,呵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就凭你一个臭东西胆敢违背我的意志么?”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我的手,根本没有半点儿松开的意思,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我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好,我跟你回去。”

“真的?”他居然高兴得泪眼花花。

“你,弄得我很疼。”我垂下头去,嗔怪道。

他盯着我老半天,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发xiàn

自己还死死的抓着我的手,猛地弹开来。“对,对不起!”他显得惊慌失措,似乎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一样,一张脸充满了恐惧。

“没关系。”我伸出手轻抚过他略显瘦削的脸颊。“你怕我么?”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那你告sù

我,你叫什么名字?”

“修。”他的声音很轻。

修,我从宇文皈依那里听说过这个人,黑炎的新近人员,一个出色的神枪手。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居然便成了宇文皈依的又一个心腹。

天渐渐黑下来。

“少爷。”

“嗯?”

“我一直都听说少爷是个绝世大美人,比女人还好kàn。”修一边替我包扎手臂,一边兴奋地说。

我仰头望着一点一点被黑色侵染的天色,眯起眼睛。

“少爷,对不起,我又说错话。”

我低下头来,伸手碰了一下他受伤的额头,“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的。”

他挠挠头,嘿嘿地笑了一下,“这都是我自找的,不关少爷的事。”

“呵。”我笑出声来。黑色更浓了,这么黑的天,让我想到了兰斯死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的黑。

“少爷,怎么了,我弄疼你了么?”他紧张极了。

我摇摇头,说道:“我怕黑。”

他定定的看着我,一眨也不眨。

我转过头去,“怎么了,在笑话我?”

“少爷。”他凑过来,轻轻地托起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手背,“如果你愿意,请让我来保护你!”

我浑身一震,面前人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将我的意识生生撕裂开来,回到了那个小渔村,那些闪烁着的渔火和灯塔,那软绵绵的细碎的沙子,还有一张总也长不大的娃娃脸。我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其实他还活着,我以为他活着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死了。

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下来,浸湿了嘴唇,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戳穿了我那颗早已经不再完整的心。

“少爷。你不愿意么?”修叹着气,一副极度绝望的样子。

“以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朝他微微一笑,“那还不走。”

修的眼里闪着金光,欢呼雀跃地跟着我,原本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变成了并排着走。

黑的夜,似乎总是充满了不安和骚动。随着一声尖锐的喇叭声,一辆车停在我们面前,有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呲牙咧嘴地叫嚣着,“看看,这是谁,不是我们敬爱的青袅少爷吗?”那人的眼珠在修的身上打着转,讥笑道:“莱蒙德大人说得没错,青袅少爷果真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啊,哈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莱蒙德手下最厉害的两个小分支的老大,在兰斯的生日舞会上曾经见过的银次和三郎。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还是进了莱蒙德的地盘。

“呵,我正打算去呢,没想到还劳烦他老人家派人来接。”我笑笑,按住修打算摸枪的手。

“哦,是吗?那何不就此跟我们走一趟呢,青袅少爷,莱蒙德大人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哦,嘻嘻……”

“可这会儿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呢,而且,一身脏兮兮的。”我低头装作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一圈儿。

“哦,这有什么难的,你可以先去我们那里嘛,好好地梳洗打扮一番,哈哈……”银次搓着手,狂笑道。

“嗯,再好不过了。”我迎合道。

“至于这位兄弟嘛,我们就不好意思招待了,嘻嘻……”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三郎已经绕去修的身后,手上握着一柄飞刀,在这夜里散发出刺骨穿心的寒光。

“不准动他!”我脱口而出。

“嗯?”三郎的飞刀已经掷出,刺中修刚摸出枪的手。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修的手,那些血在这夜里显得特别刺眼。如果不是我害他受了伤,我相信他应该有能力逃出这里。

有那么一刻,我是想过让他快点消失掉,这样,我跟宇文皈依,跟这一切便可以尽早做个了断。他要是死了,宇文皈依或许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带他一起走。”我耸耸肩,“你们说得对,我没有男人的确活不了。”

早就听说莱蒙德建了一个私人的秘密基地,由他最得力的两个属下打理,企图将元和组的势力一点一滴地从内部开始瓦解,没想到竟是真的。

到了基地已是凌晨三点。进入基地的时候我和修都被蒙上了眼睛。在我的要求下,银次和三郎把我们关在了一起。三郎在离开的时候,不知dào

给修注射了什么,总之现在他躺在那张冰冷的铁床上,除了有意识,一动都不能动。

我走过去,替他包扎受伤的手。他的右手,已经废了。修的嘴角颤抖着,发出戏谑的哼笑声。

我知dào

他心里在想什么,一个神枪手,手废了意味着什么?一个骄傲的男人,却成了监下之囚,任人摆布,从没受过这般耻辱的他一定觉得死了都比活着好。

“恨我吗?”我说。

看着他,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们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英俊,一样的桀骜,一样都这么固执。我突然笑了,我想起我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失去了,所以才更加注意,明明完全不一样却也觉得哪里都类似。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僵硬,就像是一具空空的尸体一样。我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活下去。”

他的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干裂而苍白的唇,“答yīng

我,好好活着。”

修的眼睛渐渐模糊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来。我用手指接住那滴泪,拿给他看,笑他说:“看看,还说要保护我,你这个样子要怎么保护我啊?”

修的头不能转动,他死死地睁着眼睛,张着嘴,努力地想要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安静地睡一会吧,你需yào

休息。我知dào

我在做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睁着的眼睛眨了两下,慢慢地闭上了,呼吸却越发地急促起来。

我的手里握着美亚子在临走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信号弹,这种弹无声无色,看起来就跟普通的玻璃球没什么两样,但是它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味,只有美亚子喂养的风隼能够辨认出来。她说,无论我在哪里,她都能够找到我,即使不在我的身边。

盯着看了一会儿,我终于将它执出了窗外。

回到床沿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时不时地发出些呓语。唯乐叔叔曾经说过,我本来就是一场灾难,一场让人心甘情愿去承shòu的灾难。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其实,承shòu不起的人是我。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人按时给我们送吃的过来,三郎每天都会在不同的时间里,给修注射药剂。他让人给我上了脚镣,每一次,我都能无限地靠近修,却再不能碰触到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明的液体注射进修的体内,笼罩着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

三郎走过来抬起我的脸,yin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滋味很不好受呢,没有人陪,我来陪陪你怎么样?”他狠命地捏了一把我的下体。

我强忍着不发出任何的声音,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呵呵。”他大声地笑着,“你是不是嫌兰斯少爷伺候得不够,所以才设计害死了他?”他突然停止了笑,垂着眼角,哭丧着一张脸,呜呜地念着:“兰斯少爷。”

他扯住我的脚踝,一路扯到他的身体之下,将我的衣衫撕裂开一道口子来,“你说啊,青袅少爷……”飞刀在我的肌肤上来回游走,从胸口一路滑去小腹。

修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他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他睁着的眼睛就快要鼓出来,全身都是汗水。

我抓住他的手,喘着气,冷笑道:“你这混账东西,该不会是偷偷地喜欢着你家兰斯少爷吧?”

三郎听了,眼里的火焰像是要把我烧焦了,猛地站起来,牙齿打颤,“是你,是你引诱了他……”

“没错,是我引诱的他。拐跑他的是我,害死他的也是我。怎样,现在就打算为他报仇么?”我仰着脸,捂着生疼的左臂,慢慢地爬起来。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么,青袅少爷。”三郎的刀尖对准我的咽喉。

修从床上翻滚下来,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体,向我这边爬过来。

三郎收了刀子,一把搂紧我的腰,力qì

大得仿佛再紧一点儿,我的腰就会立kè

折断开来。“兰斯少爷玩过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就这么弄坏了呢?呵,呵呵……”

三郎大笑着出去了。

我一下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修还在拼命地向这边爬。

“不要,过来。”我说。

修睁着眼睛看着我,张着嘴,依依呀呀。

“我没事。”我转过脸,看了他一眼,然后沉沉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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