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淮河水师是靠得住的盟友,那么沉毅的确有大把的时间,把这些已经渡河的齐人慢慢耗死在南岸。

但是,淮河水师不仅不太靠得住,而且不是盟友。

赵禄只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才出兵北上,如今淮河水师在北岸作战不利,沉毅就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重创齐人。那么等北岸的齐人将淮河水师赶回南岸之后,淮安的局势就会变得跟先前一样,别无二致。

是夜,沉毅亲自着甲,带领众人赶到了淮河边上。

此时,在整个响水大营左近,沉毅有近三万兵马,其中只有七八千人是淮安军,剩下的两万都是建康来的禁军。

不过这不要紧。

这些禁军,是天子手中利剑,向来训练有素,如今交给了沉毅来用,与淮安军分别不大。

他与苏定等人一起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北齐阵地,沉老爷看了一会之后,放下望远镜,眯着眼睛看向苏定,缓缓说道:“苏将军,你说周世忠会不会在南岸?”

苏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末将不知道,不过攻淮安对于北齐征南军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周世忠可能真的会在南岸。”

沉毅轻声道:“要是能把他抓了就好了。”

苏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太可能,齐人在南岸的数目,恐怕已经逼近两万人,这个数量哪怕不敌我大陈王师,周世忠本人想要撤回北岸,是很轻松的事情。”

沉老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苏将军知道,我们攻齐人阵地的目的么?”

“知道。”

苏定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低头道:“沉公先前说要磨死这些齐人,是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把所有渡河过来的齐人统统吃掉…”

“而现在…”

苏定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渡河的淮河水师支撑不住太久,沉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尽量杀伤齐人的同时,把他们…”

“赶回北岸去。”

听到苏定的话,沉老爷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不得不说的是,苏定这个人,的确非常聪明,把他的意图看了个七七八八。

如苏定所说,沉毅刚开始的时候心很大,毕竟已经临近冬天,如果他能够切断敌人的补给线,哪怕是一部分补给线,用一两个月时间,就能够把这些渡河的齐人统统磨死在南岸。

但是可惜,这个战略意图已经很难达成了。

沉毅默默握紧了拳头,闷哼了一声:“淮安正北的海州,最起码有近十万齐人,海州以西的齐人,撑死了也就七八万人,赵禄但凡上点心,把半数淮河水师调到北岸去,与那些齐人纠缠一两个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到这里,沉老爷怒声道:“偏偏这厮,只派了两万人渡河,装装样子!”

淮河水师的态度,只能用消极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他们能够积极参战,帮着沉毅拖住北岸的敌人,哪怕不拖很长时间,给沉毅一个月的时间,他也能够从容把这些来到南岸的齐人吃掉大半,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战略意图都要“退而求其次”。

苏定站在沉毅身后,犹豫了一下之后,问道:“沉公,今夜咱们进攻齐人阵地,那淮河河面上,还要派战船阻拦么?”

“如果派战船拦住他们后退,这些齐人很有可能会困兽犹斗…”

沉老爷抬头,看向淮河河面。

老实说,现在如果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做法,自然是要派船拦住齐人后路的,毕竟这一次进攻齐人阵地的军队,大半是禁军,即便齐人困兽犹斗,到时候死人是禁军去死人,功劳大半是他沉老爷的,传到朝廷里,朝廷还要夸他一句料敌机先,何乐而不为?

夜风吹来,吹动了沉毅的头发,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问到:“齐人的船只,一趟大约能撤退多少人?”

“四千人左右。”

苏定回答道:“最少五次,才能全部撤走。”

“那就…”

“头一次不要阻拦了。”

沉毅低眉道:“第二轮开始阻拦他们渡河。”

“让他们的大人物,先撤回去。”

沉毅面无表情道:“到时候南岸的齐人便没有了主心骨,上司没了,他们的战意也会骤减。”

苏定恭敬低头抱拳:“沉公英明。”

沉毅又说道:“还有就是,想要把他们打到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估计…会是一场苦战。”

苏定刚要说话,就有传令兵过来报信,这传令兵恭敬低头道:“沉公,苏将军,响水大营的所有火炮,已经全部就位!”

苏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沉毅。

沉毅默默问道:“两营禁军,都联系好了么?”

苏定低头:“他们已经悉数到达预定的位置,约定的是等炮声响后盏茶时间进攻。”火炮打过去,是为了打散敌人的阵型,因此需要盏茶时间来进行炮击。

沉毅默默点头,挥手道:“那开炮罢。”

苏定恭敬抱拳,大手一挥,喝道:“开炮!”

“是!”

随着传令兵飞快下去报信,片刻之后,淮安军第一轮火炮齐射!

火炮几乎全部落去齐人阵地。

不过没过多久,齐人阵地开始组织反击,也有火炮打向淮安军这边。

还有一发炮弹,就落在沉毅旁边,只有十几丈的地方。

苏定站在沉毅身前,开口道:“沉公,高处不安全了,您还是换个地方罢。”m.

沉老爷微微摇头:“他们打不到这里的。”

“你不用管我,去指挥作战罢。”

苏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对沉毅恭敬低头,抱拳道:“属下遵命!”

说罢,他转身大踏步离开。

苏定离开之后,沉毅在高处看了一会儿,便背着手走下了这处高坡,来到了前线阵地的临时指挥营帐里,默默闭目养神。

炮声响起来没有多久,大个子薛威便披甲,闯入了沉毅的营帐之中,他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头道:“沉公,末将请战!”

沉毅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不准。”

薛威立时就急了,他抬头看着沉毅。

“沉公,末将的伤已然无碍了!”

“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沉毅语气平静,澹澹的说道:“这一战,你跟在我身后,静静的看着。”

“这是我们在大陈境内,打的最后一仗了。”

沉毅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出了营帐,朝着淮河走去。

“从此以后,战火只会燃烧在淮河以北。”

听他这么说,薛威精神一振,连忙起身跟在沉毅身后,朝着外面走去:“沉公,您是说明年我们就要…”

“明年的事情,只能明年再说。”

沉老爷带着薛威,走到了能看到淮河战场的一处高坡上。

此时,盏茶时间已经过去。

外面喊杀之声震天,淮安军连同着两路禁军,分三路朝着淮河河畔的齐人阵地,冲杀了过去。

薛威拿着望远镜看了片刻,便热血沸腾,他开口道:“沉公,您让我上罢,便是不领军,杀几个齐人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沉毅回头,瞥了这莽汉一眼,闷哼了一声:“教了你这么久,怎么还是个粗莽的性子?”

“你现在要去上阵,那也行,只是你以后再不要领兵了。”

薛威闻言,立刻蔫了下去,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与你说了多少遍,要好好看,好好学,现在不是剿倭的时候了,不是一味冲杀便能赢的。”

“你不比苏定笨到哪里,好好磨练磨练心性。”

说到这里,沉毅顿了顿,开口道:“异日北伐,我还指望你能够独当一面。”

薛威闻言,立刻低头:“是,末将一定…”

“向您,向苏将军好好学习。”

薛威话音刚落,震天的喊杀声,又传到了二人的眼睛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拿起望远镜,看向战场。

此时,两路禁军与苏定的淮安军,已经同时切入战场。

多达数万人的巨大战役,在这天晚上,爆发开来!

沉毅缓缓放下望远镜,握紧了拳头。

“原本…”

“是不用打的这么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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