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珠果然猜中了,沈知书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很惜命的。

云香的那一盆水兜头浇了下去,沈知书哪里受得了,不多时便在两个粗使婆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揽月阁的门口。

如今赵姨娘被关在了祠堂里,沈知书也是真的病倒了,府里头大小事务,那些掌事的婆子们都问到了沈钰珠这边来。

尽管主要的账册还在赵姨娘的手里,但这算是个好兆头。

张妈和云香在沈钰珠的身边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却惊讶地发现大小姐居然会做账,以前大小姐最烦这个。

故而府里头的账册都是赵姨娘和身边的二小姐管着,因为这个大小姐还和她外祖父萧老爷子吵了一架。

萧老爷子是陇西富商,先夫人嫁到沈家也是带了大笔的银子,结果大小姐不愿意管账,白花花的银子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主子的账册做得真好,清晰分明,老爷子看了不定多高兴呢,”张妈也是萧家那边来的下人,说话自然是亲近萧家多一些。

沈钰珠握着的笔停在了那里,眼眸晕染出了一抹深邃凄凉。

是的,上一世跟了卢卓十年,为了那个男人,她什么都学会了。

她讨厌的,不喜欢的,都成了她最拿手的。

做账,经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女红甚至因为卢卓后来带兵打仗胃不好,她还学会了做药膳。

沈钰珠唇角晕染出一丝丝的苦涩,当真是不值得,倒是成就了现在的她。

“主子,主子,大少爷回来了,”另一个小丫头长着一张容长脸儿,行事很沉稳,年岁比云香大一些,疾步走了进来。

这个丫头叫春熙,本来是个粗使丫头,上一世也是这个丫头在她出事后没有离开她,敢替她仗义执言。

云香被凌迟处死,她却被沈知书卖到了那种地方,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沈钰珠直接将她调到了身边做了大丫头,月利银子翻倍,这丫头受宠若惊,行事越发地积极起来。

堂兄回来了?

沈钰珠忙丢掉了手中的笔掀起珠帘疾步迎接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院子正门疾步走了进来。

高大板正的身形,一袭绣着竹纹靛青色棉袍,端正的脸,浓眉大眼,长相很是老实敦厚,脸上没有云州公子哥儿们身上的浮浪气韵,反而是板着一张脸,神情清冷如霜。

堂兄沈知仪的父母双亡,当年沈啸文出身很低,沈啸文能读书全仰仗着自己的哥嫂卖馒头供养他读书。

后来沈钰珠的大伯大伯母渐渐攒了些银子做了行商,一次路上遇了强盗双亡,留下了只有三岁的沈知仪。

沈知仪跟着养在了沈府,之前一直都是沈钰珠的娘亲萧氏养着,后来萧氏死了以后被一个老嬷嬷养着。

赵姨娘进府后,处处克扣沈知仪的供养,她有自己的儿子可不想沈家任何其他的子弟对她儿子形成威胁。

如今沈知仪已经到了二十岁,赵姨娘主持府中馈连着沈知仪的亲事也不张罗。

沈知仪也是个要强的,自己搬出了沈府自立门户,如今经营一些小买卖,做些米面粮店的生意。

上一世沈钰珠对这位经常板着脸孔的兄长分外讨厌,讨厌他冷冰冰的样子。

沈知仪每次还喜欢告诉她哪些人是好心,哪些人是想害她,可惜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却不知上一世她被卢卓和沈知书陷害通敌,这位冷面堂兄几乎倾尽了全部的身家帮她申诉冤情,就为了报答她娘亲养育他三年的恩惠。

沈钰珠收住了步子停在了沈知仪的面前,抬眸定定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青年,眼底却是火辣辣的疼,眼泪早已经涌出了眼眶。

上一世堂兄就警告过她,卢卓不是真心待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为此她和堂兄彻底翻脸不再来往。

现在她还能见着他那张板着的脸,觉得这是天大的幸运。

上一世他死得很惨,因为得罪了卢卓被人毒死,此番他还活着,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可是在沈钰珠看来却那般的亲切。

沈知仪上前一步上上下下看向了沈钰珠,伤得不严重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迎了出来,他顿时松了口气。

“怎的出了这等事?”沈知仪一般不愿意回沈家,自己是沈家的累赘,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傻妹子。

“你如今好歹也是行了及笄礼的女孩子,性子该是收一收了,”沈知仪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妹妹当真是不想好好嫁人了吗?

平日里不是舞枪弄棒,就是到处抛头露面,行事也没有什么分寸,实在是令人操心。

“大哥说得对,”沈钰珠抹了一把泪,抬起头笑看着。

沈知仪微微一愣,怎的这个丫头今日这般乖巧,之前他看不惯她行事多说几句,她便恼了,现在她这个样子他有些不适应。

“既然我说得对那你就多读一些书,学学女红,女孩子该做的事情也要做的。”

“大哥说得对,”沈钰珠笑道。

沈知仪被她这般一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忙从怀前拿出了一只精致的瓷瓶。

是官窑出品的花色很艳丽塞进了沈钰珠的手中道:“这是玉容膏若是身上有擦伤,涂抹在伤口上面,也能好得快些。”

沈知仪说罢转身就走,昨儿他不在云州,今早才听自己的妹妹出事了,如今忙赶了过来瞧瞧。

这丫头昨天晚上闹了那么大动静儿,他已经晓得了,觉得她这样做很好,那卢卓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设计陷害自己的傻妹妹。

此番看着她这般处置,也算是乖巧听话,他放了膏药转身想走,却被沈钰珠一把抓住了手臂。

“大哥,我有话同你讲,”沈钰珠定定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慎重和沉稳。

沈知仪眉头一蹙,这丫头又要做什么,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沈知仪微微一愣还是跟着沈钰珠进了揽月阁院子里的书房,刚在书房坐定,沈钰珠亲自沏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沈知仪又是一怔,以往这丫头着实讨厌他,何曾与他这般亲热地说过话,总是听了几句就让他走开。

沈钰珠走到了八宝架子前,拿出了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到了沈知仪的面前打开,里面满满的一层银票,文契。

“你这是”沈知仪是真的懵了。

沈钰珠看着自己堂兄笑道:“大哥,这些银子你拿去,我有重要事情要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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