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出这靖远侯府的大门,就算闭门思过了吧,难道非要关在屋里像坐牢一样?”宋妙雪觉得应该是这样。
陆清容可不这么认为,毕竟是太后娘娘亲自责罚的,恐怕没人敢如此阳奉阴违。
但她并没有出声反驳。
倒是陆芊玉冲口问道:“当时你又不在场,怎么知dào
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罚的?”
宋妙雪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她的确不在场,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抬头求助般四处张望了一番,指着前排最东边那张桌子说道:“我们去问问康宁县主,她肯定知dào!”
“好啊!”陆芊玉自然不服输。
陆清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排最东边的桌子旁坐了四个少女,倒都是认识的,康宁县主右边坐着的是贺清宛,左边是燕国公府的唐玥和唐珊。
看到贺清宛的那一瞬,陆清容的双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其实她对贺清宛并没有什么厌恶之感,在女学也曾碰上过几次,贺清宛的话不多,偶尔讲话时也很有礼貌,二人的交流都是极为平和。
陆清容对她也并无探究之心,她是真温顺也好,或是继承了邱沐云当初的小白花性情也罢,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但毕竟今日尹屏茹也在场,陆清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只是陆芊玉这些日子见陆清容在女学对贺清宛与其他人一般无二,早就把这其中的曲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刻陆芊玉已经拉着尹屏茹的袖子,轻声央求着想带三妹和四妹去康宁县主那桌和女学的同窗们一起坐。
别看陆芊玉平日见了陆亦铎总有些畏手畏脚,但一换成尹屏茹,立马摇身一变成了行动派。
陆清容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尹屏茹一听是女学的同窗,便也没有阻拦,只是笑着嘱咐道:“我们在侯府做客,要守着规矩才是,莫要过于嬉闹。”
而一旁的耿氏更是连自己都在目不暇接地四处张望。哪里还顾得上约束陆蔓玉。
陆清容见状,虽有些无奈,却也因母亲脸上柔和平静的笑容心下稍安。
而且她刚才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邱沐云的身影。便随着陆芊玉和陆蔓玉去了康宁县主她们那桌。
宋妙雪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那张榆木大圆桌旁边,原本只坐着四个少女,现在又来了四个,倒也刚刚合适,并不拥挤。
众人纷纷打过了招呼。
康宁县主依旧高贵冷艳的模样,不太理人。
唐珊也仍然不及唐玥的随和温柔,只是略显孤傲地点了点头。
陆清容见了唐珊,倒是觉得她作为一个庶女,虽说去不了宫里的宴会,但今日能被带来侯府。说明她在家中还是十分受宠的,想来她的孤傲也不是没有缘由。
大家刚一坐下,宋妙雪先是冲着贺清宛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你母亲?”
这是在问邱沐云了。
在座的几个人中,邱瑾亭的母亲成阳公主对这种宴会是不太放在眼里的,来不来都凭心情。
而燕国公府的女眷就座在前排靠中间的位置。
只有贺清宛的母亲没看到。宋妙雪才有此一问。
其实陆清容心中也有些不解,默默等着听贺清宛的回答。
“母亲现在身体不大好,怕在外面久坐,吹了冷风。此刻正在侯府的沁宜院中歇息,等开宴了再过来。”
贺清宛声音本来就小,现在大家又坐在室外,显得更加弱不可闻。
陆清容听了这话。疑惑一点儿也没变少,身体不适可以不来嘛……而且看贺清宛说话时的样子,竟还有些害羞之色。
宋妙雪得了答案便罢,没有继xù
追问的打算。她有更好奇的事。
“你们说今日靖远侯世子会不会参加赛龙舟?太后娘娘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这闭门思过是只要不出靖远侯府就成吗?如果世子一会儿来了,算不算抗旨?”
宋妙雪一口气问了出来。
在座的人中,只有康宁县主和唐玥去过赏花宴。
唐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些问题。
而邱瑾亭则是开了口:“太后娘娘哪有功夫说那么详细。管他是把自己关在府里,还是关在屋里,全凭自觉。总之这一个月内,他是别想再进宫去就是了。”
陆清容听了这话,知dào
她估计也并不太确定。看来当时太后娘娘说的话应该是有些含糊。
此时倒是唐玥说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世子爷应该不会参加赛龙舟。既然有了这‘闭门思过’的旨意。即使太后娘娘并没有把话说死,但为了世子爷的名声着想,吴夫人也不会让他在今日府中宾客云集的场合露面吧?”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唐玥的话有道理。
一旁的陆蔓玉则是有些失望。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听到关于靖远侯世子的各种传言数不胜数,却从没亲眼见过。陆蔓玉对他声名狼藉的品行并不关心,却因徐樱经常提到他英俊的外表而有所期待。
而此时的陆清容,心里反倒有点莫名的担心。
原本她是觉得今日不会看到蒋轩的,可刚听了唐玥的话,尤其是那句“为了世子爷的名声着想”,她突然觉得或许一会儿蒋轩真有可能会过来。
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位置的吴夫人,见客人差不多都已来齐,便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对大家说着客气话。
无非就是欢迎大家来侯府同庆端午节,还有赛龙舟获胜的一方会有哪些彩头云云。
陆清容看着眼前的吴夫人,身穿一件紫色绣梅花对襟长褙子,绛红色马面裙,发髻间戴着的赤金镶红宝石流苏簪子随着她说话不停地摆动。
陆清容觉得她非但没有因上了年纪更显疲惫,反而与十年前的羸弱之态比起来,还精神焕发了许多。
吴夫人并没有说太多话,就宣bù
了赛龙舟开始。
此时景湖里的两艘龙舟之中,都纷纷登上了很多少年。
虽然大家的服装是自行准bèi
的,但也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一身短褐的打扮。
红舟和蓝舟上各坐了十名少年,分成两行,每人手中各持一桨。
陆清容远远望去,很容易就从中找到了坐在红舟上的陆呈杰和陆呈熹,其余之人就都不认识了。
这些少年大都与陆呈熹年龄相仿,陆呈杰基本算是里面最大的了。
可见蒋轩并不在其中。
两艘龙舟之上,除了持桨的众人之外,在每艘船的船头,还放着一面大鼓。
蓝舟之上的大鼓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少年,背对着船头而坐,从远处并看不清容貌,只是身材略显消瘦,陆清容看着有一种“他手中的鼓槌一定很重”的感觉。
这便是蓝舟上指挥的人了。
此时宋妙雪悄悄告sù
她们,这个就是靖远侯府的轲二爷。
原来这就是蒋轲,倒是很有吴夫人年轻时的风范。陆清容心中打趣道。
而旁边红舟之上的指挥位置,则是空空如也。
这么看来,那空着的位置应该是留给蒋轩的吧?
但直到其余少年在龙舟之上等了约莫两柱香的时候,众人依旧没有看到蒋轩的身影。
最后有个身穿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匆匆过去坐在那个位置,比赛才得以开始。
衣服都没有换,可见是临时拉来充数的。
比赛开始,两艘龙舟在整齐的鼓点声中,由西向东缓缓行进。
鼓声虽然整齐,但船上之人多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官家公子,在他们杂乱无章的摇桨中,龙舟能往前走就不容易。
但在岸上观看的人们兴致倒是丝毫不减。
尤其是陆清容身旁的陆芊玉,十分紧张地攥着手中的茶杯。
就在红舟之上有个少年把桨掉到了河里的时候,陆芊玉跟着手一抖,杯中的茶也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
陆蔓玉她们正因为掉桨之事一个个笑弯了腰,根本顾不上其他。
最后只有对比赛结果不甚关心的陆清容,陪着陆芊玉一起退下去整装。
侯府的宴席,准bèi
自然周全。
陆清容她们二人刚一站起来,就有府里的一个青衣丫鬟上前领着她们去了后面不远处的梨春院。
梨春院本是侯府的听戏之所,平日里并无人居住,今日正好用来当作客人梳洗歇息之处。
方才赛龙舟那些少年,就是在这里换的装。
因陆芊玉她们是女眷,青衣丫鬟一直带她们到了最里面的一排,方才走进靠东边的一间。
刚一进去,陆清容还没来得及看清屋中的摆设,就被里面一股似是檀香与玫瑰混合的强烈香味呛了出来,只留给陆芳玉一句“外面等你”。
陆清容一向对味道十分敏感,此时捂着鼻子跑出来,见院中无人,便有些失态地大口大口出着气。
院中上方传来的一阵轻笑,让陆清容吓了一大跳。
抬头望去,才看见是前面为看戏而修建的二层小楼上,有个人影正扶栏而立。
陆清容被人看到窘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故而并没看清楼上之人的面容。
但低头站在院中的陆清容,很快就听到了一阵下楼梯的脚步声,再抬头时,来人已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