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随意扒了几口,盘里的食物还剩下三分之一时停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陈衍,陈衍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有何指教?”一般阮蘅这么看他的时候就是有话要说。

“你高中的时候谈恋爱了吗?”

“你不是说对我的前程往事不感兴趣吗?”

“我这么问难道表示我对你过去的感情史感兴趣?”

陈衍知道她伶牙俐齿,说不过她,只好投降:“你问这干什么?”

“想劝一个高三学生别耽误高考,恋爱可以放到半年以后再谈,还没想好该怎么劝,怕起反作用。”她叉着盘子里的鸡肉块,其实问得毫无灵魂。

陈衍自认为太了解阮蘅在工作上的野心了,她向来不是会没有目标和方向的人,但凡想做什么事,只要心里一有这个念头就会蹦出无数个可行方案,她再从中择优而用,他不相信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会没有最佳话术可用。

“你找男生谈了吗?”

“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阮蘅一不认识对方小青年,二不是陆林珊家长,贸贸然去找人男朋友,总是有多管闲事的嫌疑。再者要是万一让陆林珊知道了,自己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来的互相信任的关系有可能会随之土崩瓦解。

总之这绝不是什么上上策。

周日陆林珊早早就到校区来学习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天陆母也跟着前来陪读。

阮蘅记得陆家是做生意的,夫妻两个人工作非常忙,平日里连送女儿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今天却愿意花费一天的时间在培训学校陪读,她猜昨晚陆林珊回家之后一定又和陆母起了争执,说好听点陆母是陪读,说不好听点,大概就是监视。

张蓉头伸进阮蘅的办公室,表情夸张地说:“有杀气,你看没看见陆林珊进来时那张脸拉得多跨?”

阮蘅不为所动,笑呵呵地问:“你这个双休日业绩还是0,再这样下去,你这个月又要喝西北风喽。”

这下张蓉可真笑不出来了,她拿着笔记本坐到阮蘅跟前说:“我正好有个事儿想请教你,听听你的想法,你这会儿空着吧?”

“说。”

“有个续费正在谈,但我不太确定到底应不应该续?”

“张洋那事儿?”阮蘅盯着电脑排课表,一听续费两字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张蓉面露难色:“你也知道吧?张洋他爸没正经工作,他妈就是个开出租车的,每个月没多少收入,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学费吧……就有点小贵,我是真谈不下去口啊。”

“我记得张洋在我们这里报了一学期两门课吧?成绩进步得很明显,你找他自己谈了吗?”

“谈了啊,孩子觉得无所谓,来不来都行。”

“那你约过张洋家长了吗?不管续不续总是要谈谈。”

张蓉愁得只挠头:“约了今天下午见面,不过她应该也知道我约她是为了续费的事情。”

“你先把续费课程给她规划好,看看怎么算比较划算,然后让她自己做决定,万一人家觉得砸锅卖铁也得给孩子在教育上花钱呢?但如果她表现得很为难,你就不要继续深入聊下去。”

张蓉的心这下就安定了,比了个OK的手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距离陆林珊下课前二十分钟,阮蘅去休息室想跟陆母谈谈关于孩子的事,整个休息室只有陆母一个家长在等,阮蘅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了朱青。

朱青好像已经跟陆母谈了很久了,一见到阮蘅立刻站起来大声说:“那珊珊妈妈下次有空我们再聊,我先去忙了啊。”

这句话摆明了是说给阮蘅听的。

阮蘅看陆母的表情有些不同寻常,心里的警铃微微响了起来。

朱青这个人做事出格,根本不会按正常的职场规矩办事,一般来讲,除了阮蘅这个销售主管有权和不是自己的家长谈话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避开这种敏感问题的,因为有抢学生的嫌疑。

但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朱青身上,阮蘅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这就是朱青一贯的做派。

“珊珊妈妈好像跟朱老师聊得很投缘?”她递了杯水给陆母,陆母却显得很忧心忡忡。

“阮老师,刚刚朱老师跟我说,我家珊珊谈恋爱了?”

阮蘅脸上一僵,这个朱青果然嘴巴不把门,竟然都把手伸到她的家长这里来了。

“阮老师,你可别瞒我,现在是我家珊珊最重要的时期,我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影响珊珊高考,如果真有这种事情,我要阻止的。”

阮蘅在心里把朱青骂了个底朝天,果然她和陆母出现在一个画面里准没好事。

“珊珊妈妈,我觉得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也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现在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还是应该想办法让珊珊把心思花在学业上才行。”

没想到陆母的脸色瞬间冷淡下来,阮蘅此前但凡关于陆林珊的事情都是与陆父报告的,和陆母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仅限于那么几次,陆母表面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身上一直有一股高人一等的距离感,她无法完全摸透陆母这个人的性格。

“这么说来你都知道了?我家珊珊真的早恋了?阮老师,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把孩子送到你们培训学校是让她来学习的,不是让她来谈恋爱的,当时我们来的时候你说得天花乱坠,保证得多好?现在竟然还帮着孩子隐瞒我们家长?你这么做太不负责任了吧?”

陆母炮语连珠咄咄逼人,打了阮蘅一个措手不及。

她答应过陆林珊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家长,这倒好,被朱青在背后摆了一道。

陆母看阮蘅一时间无话可说,语气更加尖锐:“阮老师,你们不能为了赚钱就干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吧?要不是刚才朱老师告诉我珊珊可能有早恋倾向,我这个当妈的还被蒙在鼓里呢!”

“珊珊妈,你先冷静一下,珊珊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在你们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但事实上她已经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也知道自己现阶段该做什么。我之前就跟她聊过,其实孩子心里对自己的未来清楚的很,没有你们想象的这么不懂事。”

“什么清楚不清楚的,一个孩子她能知道什么?要是三个月之后的高考考不好,她找谁哭去?”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非常之差,陆母连连发问,搞得前台姑娘以为这里起了什么冲突,频频进来查看。

“珊珊妈,我的建议是,先不要跟孩子这么直接得提这件事,要用引导的方法,让她知道现在什么最重要,有时候孩子逆反心重,太直接反而会让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阮蘅自认为已经说得十分隐晦了,陆母这个做母亲的因为这三年来孩子变乖了就忘了当初孩子的叛逆。

陆林珊这孩子在阮蘅看来是非常感性敏感的一个女孩子,越是强硬直接越不管用,但看陆母如今这架势,只怕是逃不了母女之间大干一架了。

好在这时下课铃声终于响了,阮蘅起身先发制人:“我去看看珊珊今天上课怎么样了,您在这儿等一会儿。”

陆林珊的上课状态完全没有受昨天事情的影响,据给她上课的数学老师说,今天全程的注意力都很集中,许多疑难问题也都在课上解决了,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然而发生了刚才在休息室里的那件事后,阮蘅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

“阮老师,你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我妈又作什么幺蛾子了?”

阮蘅搭着她的肩膀出去,小声叮嘱:“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只有半个月才能来一次,能给你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多了,每次来要抓紧时间缠着老师,把不懂的问题彻底弄懂,知道没?”

“知道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

阮蘅敲敲她的脑袋:“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你三个月后能开开心心地来找我,而不是哭丧着脸。”

“放心,我一定高高兴兴得来找你,要是真考砸了我也没脸来见你啊。”

“行了,跟你妈回去吧。”她把陆林珊交给陆母,陆母连声礼貌地再见都没再说,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心里已经给阮蘅定了隐瞒罪。

阮蘅在前台一口气灌下一大杯水,努力压抑下心里的怒气,前台行政主管林秀这时靠过来,小声说:“刚才你跟陆林珊妈妈在后面休息室谈话的时候,朱青一直在前台待着呢。”

意思不言而喻,她跟陆母所有的谈话朱青都听见了,并且还知道了陆母对阮蘅现在的态度。

阮蘅笑:“看来还是不够忙,让她能这么闲得在前台溜达。”

“后来你进去找孩子的时候,陆母正巧出来,见着朱青两人又到电梯口聊了几句。”

“行,我知道了,谢谢。”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朱青就是故意在陆母面前提起这个事儿,不过阮蘅暂时对朱青这么做的目的保持谨慎态度,是想抢走自己的学生?这么明目张胆又愚蠢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干。

然而一天后,阮蘅接到了一宗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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