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轻骑横掠原野,想要突围的羌人士卒,几乎都变成了王师的刀下亡魂。
当然,还是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顽强向东厮杀。
谢玄最终下令不要追击,放其离开。
这也是因为谢玄麾下的骑兵数量实在是太少,所以他贸然追击的话,留下来看管俘虏的人不多,能派出去追杀的人也不多,最后有可能导致俘虏看不住、敌人追上了却啃不动的尴尬局面。
现在谢玄自然要尽可能的保证不泄露自己麾下的真实实力。
当然,谢玄还是派遣了几十名骑兵,远远的“送”了这些家伙们一程。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怀疑这一支王师骑兵的强大,并且还会庆幸正是因为自己这里的真实实力没有被暴露而能够逃出生天。
“让姚苌跑了!”郗恢气冲冲的过来,把手中的马槊往地上一插。
这家伙什太沉了,郗恢提了半天,用是没用上,因为王师将士们也都知道这家伙就是一个花架子,不能真的指望他杀敌,所以把他保护的好好的,坠在后面跟着抓俘虏就可以了。
审讯俘虏、记录信息之类的,还是郗恢比较擅长一些。
“权翼抓住了?”谢玄皱了皱眉。
“不负所托。”一名将领指了指在旁边被五花大绑的权翼。
“没有了权翼,姚苌不过是断了翅膀的猛虎,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这家伙还不配被称为凤凰。”谢玄笑道,打量着权翼,“咱家都督念叨权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总算是能够把你请回长安做客。”
权翼不过一介文人,被抓之后也没有打算反抗,就一直闭目等死,结果骤然听到这话,脸上也难免露出惊诧的神色,看向谢玄,不过他的嘴巴已经被堵住了,也说不出话来。
谢玄摇头说道:
“都督想要跟你说什么,到时候自然会说,至于现在,为了避免被你蛊惑人心,或者你要是性子刚烈一些,来个咬舌自尽什么的,咱们也承担不起。
要是想要绝食也不用担心,现在就派人快马加急把你送往洛阳,王师前锋已经逼近洛阳城外,到时候会送你一路直接入关中,路上快点儿的话其实也用不了几天,饿不死。”
权翼哭笑不得,只好闭上眼睛,虽然不是很想配合,但是也没有打算反对谢玄的安排。
此时他已经弄明白,率军袭击他们的,就是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谢玄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
王师在上郡所取得的战绩,他还不知道,距离太远。
但是谢玄是谢奕的儿子,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姚襄当初也是晋朝臣子。
虎父无犬子啊。
这一次权翼打算北上许昌,再奇袭两淮,真正的目的,还是为姚襄争取到能够获得鲜卑人或者江左朝廷诏安的机会。
然而怎么都没有料想到,在半路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程咬金在等着他们。
大概谢玄也是一开始想要奇袭许昌的,但是察觉到羌人动向之后,在半路设下埋伏,打了急行军的羌人一个措手不及。
军心溃散、士卒败逃,想必姚襄在潼关外也面临着相同的命运,否则王师不可能一路杀到洛阳城外。
自己布下的陷阱,失败了。
而谢家父子布下的陷阱,成功了,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猎物上钩。
此消彼长,局势已截然不同。
权翼不知道关中此次算不算铁了心全面东出,也不知道杜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只知道,一个新的势力踏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而也意味着,姚家两代人几十年转战拼搏的全部心血,都化为乌有。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个中五味杂陈,大概只有权翼他们这些当事人知道了。
“许昌那边还没有动静?”谢玄叉腰向北看去。
“应该是空城一座了。”郗恢搓了搓手,“咱们的斥候派出去时候还不长,估计得等些时辰。”
谢玄皱眉:
“不等了,羌人的兵马既然都在这里了,许昌大概也就是剩下一些土鸡瓦狗,不足为虑。咱们动身去许昌,务必要尽快和洛阳的王师汇合,也不知道他们出了潼关之后打到哪里了。”
郗恢无奈说道:
“这中原,如今和凉州、雍州之类的没有什么两样,地广人稀、原野荒芜,传令兵们往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该死的胡人,真是造孽!”其余几名将领们纷纷对着那些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羌人俘虏啐了一口。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也不过是为了找一口吃的。”谢玄摆了摆手,“真正引领他们从恶的,是那些豪酋,是豪酋们剥削和压迫他们,迫使他们不得不把掠夺的钱财粮食、金银美女全部都上交,从而又被迫开始新一次掠夺,长此以往,各个民族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厮杀越来越惨烈,可是站在上面的豪酋们呢?
他们只要动动手指、下下命令,就可以让手下人血流成河,就可以让汉家城池血流漂橹。然而一切的牺牲和死亡,和他们又有多少关系?他们只需要好好享受掠夺的物品就可以了。
因此我们要尽可能的惩处这些豪酋,并且让这些氐人和羌人百姓们意识到,与其成为豪酋手中的工具,不如和我们团结起来,建设一个我们都能说上话的关中!”
原本低头一言不发的权翼,眼睛霍然睁开,看着谢玄,心中仿佛有什么被触动。
至于那些羌人俘虏们,更是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听这意思,好像不只是要宽恕他们,还要给他们温饱的机会?
“将军这话说的不错,现在关中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不就是这样的么,谁家的孩子都能去读书。我啊,出征之前,就把我家那小子给送过去了,否则一天天在大街上乱跑,就像个野猴子似的,以后谁还能管的了!”一名瘦削的将领用和他的体型并不是非常符合的嗓门说道。
“你可不就是一个窜来窜去的野猴子么!”同僚不由得打趣。
这家伙在沙场上借助自己瘦削的身材,不断游走,专门补刀抢人头,让大家颇有怨言,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人家的刀法的确不错,而且这身材,也只能侧面偷袭,难道还指望他去和羌人的大块头硬碰硬?
“都督真的打算这么做,这是我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不然弟兄们又凭什么要给都督卖命,不给朝廷卖命?!”
周围附和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