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

这伤一养便是四个月,十月初萧国公没了,纤尘也只得在府里守孝礼。眼下腊月已至,邺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屋外白雪皑皑,隐隐可见几支红梅傲雪凌霜而开,真可谓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屋里一清丽佳人穿着一件白狐狸皮襦袄,袖口和领口露着两三寸的白狐毛,下身穿着粉色浣花锦罗裙,头上扎着一根碧色发带。四个来月不曾出门胡闹的纤尘养的越发白皙美丽了,屋里已将炭火烧的暖暖的,烤得她一张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此刻纤尘和姜姨娘正在屋里下棋,姜姨娘风华绝世、仪态万方的落下一子,瞬间将纤尘杀的片甲不留,纤尘刚刚还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立马脱兔一般站起来道:“不玩了,每次都输,我要出去玩。”

姜姨娘笑着摇摇头,宠溺的看着她,一旁的孙嬷嬷却制止道:“三小姐又胡闹,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不说,你这腿刚能勉强能下地,却是不能走远的。”

闻言纤尘撅着嘴复又坐下,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窗外:“我已四个月没有出静苑了,这次真是玩大了。”

姜姨娘立马神色一沉,示意她小心隔墙有耳,方才轻声道:“当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只是不知后事如何?”

话音刚落,小鱼儿便推门进来,门只开了一个小缝便有一阵寒风灌入,屋里顿时气温骤降,烛火颤了几下方才稳住不灭。小鱼儿弹了弹身上风尘,小步跑道火炉子旁,双手在火上来来回回的烤了几遍,纤尘又端给她一杯热茶,她一口灌下方才活过来一般,道:“我见过二少爷院子里的青松了,现下二少爷被纪老爷绊着脱不开身,可一得了消息,即刻让青松回来告知小姐。”

“如何了?”

“哪个纪老爷?”

纤尘和姜姨娘异口同声的问道,小鱼儿愣住,一时竟不知应该先回答谁。

姜姨娘如梦初醒,尴尬的清了清嗓道:“可是柳家那边的消息?”

“正是,青松说刚刚传出的消息,柳尚书下狱了,柳家也被抄没了。”

纤尘疑惑道:“如此突然,是何罪名?”

“坊间传闻说柳尚书官员经商、中饱私囊,又有侵占土地、殴杀人命、强抢民女等罪名,数罪齐发。”

“他干出强强民女之事倒是意料之中。”柳尚书,哦不,柳阶下囚的恶行纤尘早在众人以为她要嫁去为妾之时,被所谓的“好心人”翻来覆去的讲述了许多遍。

小鱼儿此刻身子回暖,心情又大好,更是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幸而当今陛下英明神武,秘密派遣现任大理石少卿暗中查房,掌握其罪证,将柳府来了个一锅端,真是大快人心,比听书还过瘾……”

纤尘听到此处便觉此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柳柏钦已高居尚书之位,为官多年,想来陛下不会今日才察觉他中饱私囊、殴杀人命。竟让一个大理石少卿蜉蝣撼树,想必柳柏钦是入了党争,危及了陛下的皇权,才会这般杀一儆百。纤尘又想到了那日下人打听来的颜将军和萧夫人的谈话,总的说来,此次危机已过,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有人助她一臂之力呢。

小鱼儿见纤尘这边没什么疑问了,但讲故事的兴致仍旧高涨,又转头对姜姨娘道:“姨娘方才可是在问纪老爷?”

闻言纤尘才想起方才姜姨娘脱口而出的话,这确实太诡异了,她从小到大姜姨娘便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对纤尘的管教和陪伴还不及萧夫人,十日有九日都在礼佛,颜将军过来也是十之七八都婉拒。如今竟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纤尘不禁想:“难道他是娘的故人……”

姜姨娘朱唇轻启还未出声,小鱼儿又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的开始讲故事:“要说这纪老爷可真真是个传奇人物,乃咱们吴国第一富商,第一会玩,第一浪子,第一逆子……”此刻小鱼儿就差一个台子,一把折扇和一撇假胡子了,活脱脱一个说书人模样。

半晌未说一句话的孙嬷嬷也被她逗乐了,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人有意思,第一富商这个我懂,可后面三个是啥意思?”

小鱼儿见有看官与她互动,更是来劲道:“第一富商自然好理解,他的生意遍布吴国各地,金银财宝那是十辈子也用不完的;至于第一会玩嘛,也不难,现下少爷公子们玩的什么斗蛐蛐、踢蹴鞠诸如此类没有他不精通的,虽是商籍,却又无数世家公子对他趋之若鹜,这不咱们府里二公子只怕还在纪老爷处呢;第一浪子嘛,是说他终日流连秦楼楚馆,常年四处谈生意,这大江南北的红牌都被他点了个遍;第一逆子嘛就有些骇人听闻了,传言说这纪老爷是家中独子,年近四十尚未婚配,外头无数相好都是逢场作戏,竟没留下一个子嗣,纪家老太爷本就身子不好,终日又与他置气,最后活活气死,太夫人伤心断肠,一个人住在洛州老宅,发誓与这位纪老爷死生不复相见……”

“好厉害。”纤尘鼓掌道。

小鱼儿也赞同道:“是啊,要不怎么是吴国传奇人物呢。”

“我的说是你好厉害,竟喋喋不休说了这一大筐话,还不待停顿的,你小姐我都自愧不如。”

“有其主必有其仆嘛。”小鱼儿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

姜姨娘听了这半日,神色有些黯然,但又极力使之看上去平和。见她如此为难,纤尘本来想问的话到了喉咙边又咽了回去。姜姨娘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佛堂了,小鱼儿要好生看顾三小姐,不可让她出门半步。”

小鱼儿忙应下。

许是走的急了,姜姨娘不小心撞上身旁的茶几,茶杯茶盏碎了一地,她也并未回头看一眼,径直就出了门。孙嬷嬷赶紧取下衣架子上斗篷跟了出去,嘴里喊着:“姨娘披上再走,外头风雪甚大。”

“娘……”纤尘望着姜姨娘的背影,不安的喃喃自语道。

姜姨娘这一进佛堂便再也没有出来,佛堂的灯亮了整夜,灯光照映着院子里雪白的积雪,整个静苑都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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