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马县丞的小日子也过得极为舒坦,每天能够吃好睡好倒是小事,关键是与吴景龙聊天之时,能时不时在话语上占据上风,仅这一项便让他特别知足。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与吴景龙的处境一比较,马县长就会觉得自己的脸面金贵许多。

此次早早地来安陵倒是来对了,碍于情面,吴景龙不得不好好招待自己,每一次的招待,都无疑于将脸凑上来挨打。

相比于马县丞那愈加红润的肥大脸盘子,吴景龙这几天的脸色倒是变得越来越黑。

这一日中午,吴景龙请马县丞去水南楼隔壁的天一楼饮宴,吃惯了一间酒楼的饭菜,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席间,马县丞转动着小脑瓜子,时不时就说几句让吴景龙心里不怎么痛快的话,以马县丞的老练,还往往能将这类话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温和,又不过火,仅让吴景龙从头到尾都黑着老脸。

“吴大人,马大人,饮宴如何能不叫我?”一个厚重是声音在一旁响起。马吴二人扭头看去。

“哎呦!陈监事!可把你等来了,”看清来人后,吴景龙慌忙起身,“陈监事何时到的,怎么也不用信鸟提前告知一声?”

来人蓄着络腮胡,面相一看之下颇为威严。

“失礼失礼,吴某人真是失礼,竟然让陈监事悄无声息地就来到我们安陵,”吴景龙连连赔礼,“最起码也该让我亲自去迎接你啊。”

“不必,来监察一下安陵县学的测试和县学交流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陈监事将随身的包裹放在脚边,自来熟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见机快的小二早已备上了一副碗筷。

“辛苦陈监事了,每一年都要为我们这些小县跑来跑去,”马永端起酒壶,为陈监事斟满了酒。

“职责而已,”陈卓抿了一口酒道,“年年都在各县跑,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资质绝佳的璞玉出现,便是我陈某人最大的乐趣了。”

陈卓随意吃了几口菜,看了看马永笑着说道,“马县丞的动作却也够快,前脚才做完隐学测试,后脚便已经在安陵县了,竟比我还快上几天。”

马县丞干笑几声,“哪里哪里,陈监事是大忙人,不像我整日就围着那几只兔崽子打转,时间充裕便提前来安陵。”

吴景龙想到了什么般,恭敬地朝陈卓问道,“陈监事稍等片刻,我去将张师,宋师两位先生喊来。”

“不必,”陈卓一边喝着酒,一边从身体中释放出一股冰凉的气息,纵然天气还有些炎热,马永与吴景龙二人皆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幸好这股气息仅仅释放了一息时间而已,不一会儿,楼梯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张涛、宋岭和东流县的韩进皆从楼梯口出现。

“陈大人,”三人恭敬地朝陈卓施了一礼。

麒麟阁等级森严,张涛宋岭这等执事的地位略低于做监察工作的陈卓。

“嗯,”陈卓点了点头,“此次我来安陵的时间也不宽裕,后面还有十几个县城等着我去监察,既然人都来了,那便开始安陵县的隐学资质测试吧。”

“这么快?”吴景龙失声问道。

陈卓看了吴景龙一眼,“吴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我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这资质测试有什么好安排的?没有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陈卓凛声道,“吴大人,你们安陵县是否按规定燃够了七日的梦元香?”

吴景龙掰着手指数了一下道,“算上今日,正好七日。”

“那正好,张涛、宋岭,你们先行去准备些井水,诸位,咱们这就去安陵县学。”

……

安陵县学内,离下午开堂尚有半刻钟,许多不爱睡午觉的学生便三三两两地躲在各处阴凉的角落聊天扯皮,以打发无聊的中午时光。

县学的大门后有有两根高大的柱子,柱子下方的柱墩正好坐人,三四名不知道哪个班的学生正相互依靠,围坐在柱墩下打着呵欠。

“诶?你们听说了么?付月家里竟然藏了一个姘头!”一名少年开口道,其他少年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纷纷精神一振地坐直了身体。

“有这么回事?怕是流言蜚语吧!”

“真的,好些人都亲眼看到,听说付月的姘头喜欢穿一身绿袍,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没想到付月竟然喜欢那样白白嫩嫩的男子……”

这几名学生说到关键词,俱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

“你们几个坐在大门口干嘛?不知有碍观瞻么!”吴景龙铁青着脸出现在这几名学生身后。

聊天正欢的学生扭头看到是县丞大人,立马吓得朝远处的学室跑去。吴景龙心里暗骂一声,挤出笑脸转过身去,吴景龙身后,跟着十来个人。

除了陈卓、马永、宋岭、张涛、韩进等人外,县令焦星河,县尉皮秋阳,以及安陵县城中消息通灵,知道下午要进行隐学资质测试的一干商贾豪绅都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白承宣、莫修等人赫然在列。

“付月的姘头?吴大人,这付月可是你们县学的学生?”陈监事玩味地问道。

“是……付月是丙班一名不成器的女学生,这什么姘头皆是学生之间传弄的谣言,当不得真,”吴景龙冷汗涔涔,还没进行隐学测试,安陵县学便已经给陈监事留下了一个恶劣的印象。

“谣言?一县之学的学生不谈论经史文章,整天学那长舌妇人乱嚼舌根,吴大人,你这县学的风气可是要好好治理了啊,”陈卓拿出一本空白的手卷,用朱笔在纸上记了一下什么,看得吴景龙胆战心惊。

县学的最后的考评成绩,基本都捏在这个陈监事的手中,吴景龙咽了咽口水,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付月,又是付月,这个小姑娘不是第一次给自己制造麻烦了,吴景龙心里对付月和那个造谣“姘头”的人恨得牙痒痒。

咚!咚!咚!三声钟响之后,意味着安陵县学正式开始了下午的授课时间。

“诸位,走吧,”陈卓收起了手卷,一马当先地往前走去。

县学前的广场中央,候执事指挥着两名县学仆役抬来了一大盆水,那水来自安陵县学后的一口井内,很是清澈冰凉。

陈卓在水盆边站定,双手掐诀,一道道真元从陈卓指尖喷薄而出,尽数没入水盆之中,那水盆中的水荡漾了几次,在阳光下竟然泛起了丝丝金光。

“我引窥元诀入水,此水现在可以称为窥元水,三个时辰内有特殊效用,诸位可取一些水润眼,否则待看不到得到测试结果,”赵卓说道。

候执事从县学食堂内带来了很多碗,这一行十几个人纷纷拿起碗从水盆中舀了一碗水,用手指沾着水往眼睛上涂拭。

很多第一次用此水润眼睛的人,润完后,觉得眼睛看得竟然比平日里清楚了许多分,不禁向陈卓投去了敬畏的目光,修仙者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接下来吴景龙带路,众人向丙班区域走去,陈卓一边走,一边叮嘱道,“诸位,待会测试开始时,大家请勿高声喧哗,切勿惊扰到正在听讲的新生,否则测试结果可能不准。”

众人静悄悄地从丙三班后窗的方向靠近,并在离丙三班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丙三班的学室内,不知道在讲什么课程,天气炎热的下午,绝大多数人学生都困得东倒西歪,陈卓上前走了几步,再次掐诀,学室内的一角,燃着的“凝神香”仿佛受什么东西牵引一般,燃烧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十倍不止,袅袅娜娜的烟气尽数飞到了学室顶部……

众人从窗外抬头一看,才发现丙三班的学室顶部,竟然充满着一屋顶的白色浓烟,皆惊讶得合不拢嘴。

吴景龙见陈卓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替他小声地开口解释道,“咱们安陵县学每个班里都会燃那种香,很多人以为那是安神净气的凝神香,其实它叫梦元香,乃是检验学生是否有修炼资质的一种工具,梦元香的烟雾可缭绕十日不散,你们看那学室顶部缭绕的诸多烟雾,其实是梦元香燃烧七日的积累,而且,唯有眼睛擦过窥元水方能看见。”

“有没有修仙资质,看的便是与天地元气的亲和度,亲和度越高之人,修炼起来便越是事半功倍,而梦元香所诞之青烟,与天地元气甚是相似,”陈卓也开口随意地解释了两句,“方才我已掐了引元诀,结果片刻后便知。”

众人死死地盯着丙三班学室顶部的的诸多烟雾,缭绕不散的烟雾开始翻滚起来,有几缕青烟慢悠悠地从那烟雾中分了出来,缭绕到丙三班某个学生的头顶。

陈卓瞟了一眼那名学生的头顶,毫不意外地开口道,“十缕青烟,丁下,不合格!”

又有青烟从烟雾之中分了出来,缭绕到另一名学生头顶,这一次的青烟数量比前一次多了许多。

“八十缕青烟,丁上,不合格!”

接着,青烟一缕一缕地飞出,数量不等地落在各个学生的头顶。

“五十缕青烟,丁中,不合格!”

“一缕青烟,丁下,不合格!”

……

在丙三班学生还在听讲的时候,陈卓的声音便已经冷漠地宣判了这些人的命运。

“咦?”学室顶部的烟雾突然剧烈翻腾起来,陈卓面露期待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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